0%

【西乔】爱尔兰咖啡 - 下

避雷:

原作平行世界,转世梗,疫情背景

有原创人物出没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SECRET 秘密

日记本的前几页是用圆珠笔写的,跟封面上的名字一样,那些字迹已经被氧化得难以辨认了。

「虽说油墨已经氧化了,但是假如用铅笔在纸上排线的话,应该还是能看出来写的内容的吧……」西撒匆匆翻了几页,发现从日记本的中部开始,日记上出现了蓝黑墨水的字迹,「蓝黑墨水,印象中用这种墨水写字的人并不多,而且这个字……也太潦草了些……完全看不懂写了什么,简直跟以前的医生写的病历一样……说起来,医生就很喜欢用蓝黑墨水,难道这个叫诺亚·霍普金斯的家伙是个医生?」

他浏览了几页内容,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十分随性的意识流文字,并不具备什么价值,于是干脆直接翻到写着字的最后一页,看看这个记录的人最近写了些什么——

2月29日 晴

本杰明叔叔最终还是跟那些人决裂了,也就是说,他将会启用那个二十年前精心捏造的身份来伪装自己……可我骗了他那么多年,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他回到威尼斯的那天大概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与其如此,不如我自行了断来得痛快一些,这样你的秘密就可以永远不被人发现了……我最爱的伊丽莎白。

「本杰明和伊丽莎白!看来这个日记的主人就是诺亚·霍普金斯,而且他跟本杰明和伊丽莎白之间有不为人知的联系!」

你现在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吧……伊丽莎白,我并不后悔为你做的一切。我将把自己沉入你曾经安眠过的‘冰棺’,假如上天垂怜,那就让我像你一样死而复生吧……

「冰棺?死而复生?」

西撒看着最后几行凌乱不堪的字迹和最后一个字那拖得长长的、甚至拉过了半页纸的一笔,心中充满了疑惑。据他所知,伊丽莎白·乔斯达夫人,也就是JOJO的母亲,因为感染了未知名病毒已经过世二十年了。

「假如伊丽莎白夫人还在世的话……为什么不去找JOJO呢?」他感到十分疑惑,「死而复生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诺亚·霍普金斯真的把自己沉入那个“冰棺”了?」

西撒瞥了一眼房间里唯一能称得上是“冰棺”的设施,忽然觉得四肢冰凉。一般来说,这种设施的外壳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具有很好的隔温效果,因此,这种设施的外壳往往是常温的。可是刚刚,他触碰这个设施的外壁的时候却像是直接接触到了冰块——这个设施已经损坏了。

「他还活着吗……」西撒这样想着,将日记用防雨的油布包好以后放进自己的背包,然后顺着冰冻设施背后的一体梯爬上去。设施顶部的盖子没有扣紧,虽然盖子很重,但是西撒摒了口气,押上了全部的体重和大约一半的力气,还算是比较轻松地推开了盖子。

设施里面安置了满满一缸的液氮,在盖子被推开一条缝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地劫掠周围空气中每一开尔文热量,仅一刹那,周围的水汽便尽数凝结,成霜成雾,不停地向外奔涌。

「呃……这个冰冻设施的盖子跟旁边那个培养缸居然是公用的吗?!」等盖子被完全推开后,西撒才发现隔壁那个培养缸正好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就算他真的是自沉在这里,又是谁盖上了盖子呢……」

他轻轻拨开萦绕在罐口翻腾不已的白雾向里望去,清澈见底的液氮里泡着一个身量跟亚瑟·沃森差不多的中年男人,那男人的头发已经花白,身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礼服,手上还拿了一枝娇艳的红玫瑰——正是诺亚·霍普金斯。

原本安装在里面的精确控温冷冻管,此时已尽数拆除,只剩下了这满满一缸液氮。

「……」西撒看着这幅景象,心中无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男人显然已经死透了,没有任何复生的可能。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自沉于此,决绝?亦或是希望?他只知道,这个男人,用他最后的决心,在用最残酷的死法结束生命的同时,也将自己变成了一座永恒的雕塑。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靠近设施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声音,西撒感觉耳边机器运作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甚至连整个设施都随着那由远至近的轰鸣声开始微微颤抖。

“喂喂……总不至于现在忽然地震了吧!这满满一缸液氮要是现在漏出来……”西撒嗅到了一丝危险——整个房间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连顶上都开始落下灰尘和碎石了。

“喀啦喀啦——”四周的墙壁开始龟裂——这地方要塌了!

“可恶!那家伙——”西撒连忙将冷冻设施的盖子拖回来盖好锁上,落石已经够危险了,要是再加上一罐打翻了的液氮,能安全脱身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看来那家伙不追过来是为了这个——比起一枪杀死我看来他更想把我跟这个密室一起葬送掉。呵,确实是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他掰下一块设施上遮挡操作面板用的金属挡板顶在头上,用以抵御落石,然后开始向外跑。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之前进来的通道那里已经落下了两排铁栅栏,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有意思,我怎么就没想到,要不是因为这个,诺亚也不至于被关在这里这么久……」西撒在心里自嘲了一番,「虽说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可能遇险的心理准备,但——」他的眼睛忽然燃起了一团炽热的火。

「我可没打算死在这里!!!」他飞速折回了刚才那个房间,用力扳下设施上的长钢管,然后向正对着门的墙壁狠狠砸去——之前西撒在找日记的时候就勘探过这个房间的每一面墙壁和每一块地砖,只有这面墙背后传来流水的声音,但是岛上没有独立水域,想来,这面墙背后就是海了。

幸运的是,由于刚才的剧烈震动,这面墙也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裂纹,只是仍未打通与海域连接的通道。

「JOJO……JOJO……JOJO……」

每一下都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仿佛被困的人不是他,而是被这堵墙阻隔的、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JOJO……JOJO……JOJO……JOJO……」

他终于砸开了一个小缝,一小股海水通过这个小小的缝隙引了进来。倏而,由于内外的压强差,只听得“轰隆”一声,整面墙被向内倒灌的汹涌的海水冲开了一个大口子,西撒躲闪不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日记!”趁着海水还没有灌满房间的这段时间,西撒慌忙从包里翻出那本至关重要的日记,“还好,没沾到水……可我要怎么把它完整带出去?”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密封容器,而且西撒粗略估计这处房间大约在水下三十米左右,接近专业潜水员裸潜深度的极限,这令他本就困难的出逃计划雪上加霜。

「我还能从这里平安出去吗……」西撒看着手里的日记这样想到,此时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腰,他的耳中除了到哗哗的水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冷静,西撒。你可以的……还有时间……」西撒干脆闭上眼想对策。

为了平复紧张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围巾上那熟悉的味道再次唤醒了他的希望。“JOJO……如果是JOJO的话……呵,那家伙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这么一想,他忽然就心安了不少,办法总会有的。

「什么东西能够有效隔水呢……要是有个塑料瓶就好了,再不济就算有个泡泡也好啊……对了,泡泡!可这里没有肥皂水……嗯?不知道这里面的培养液能不能用……」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再次爬上培养罐,将手摆出一个OK的手势浸下去,然后快速拿出水面,拇指跟食指组成的环间果然出现了一层细腻的薄膜。

「Bravo!(太好了)」西撒如愿吹出了一个小小的泡泡,这多少带给他一些希望。「不知道用上波纹之后会不会更牢固一些……」他将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相接成环,做出一个更大的皂膜,然后将呼吸调整成波纹的韵律,透过皂膜对着那本日记轻轻呼了口气——泛着蓝色荧光泡泡轻巧地包覆住了那本日记,飘在半空……

“波纹制造的泡泡……”看着莹蓝的泡沫,西撒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视觉的负后象效应使他恍惚间看到了一个绯红的泡泡漂浮在半空,仿佛很久以前,他也用过这个方法,把很重要的东西留给了那个人。

那人的哭喊透过那绯色的泡泡的残影,穿越重重时空与隆隆的水声渐渐重叠,令他的灵魂微微一颤。

“JOJO……”

但此时水已没至培养缸的顶部,他没时间再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如梦似幻的感觉惆怅了。

西撒摒了口气下潜探了探墙背后的情况,发现其后的地形甚为复杂。为了以防万一,他上浮后又用波纹造了一个特制的泡泡作为自己潜水时的氧气储备,然后便在水灌满整个房间之后,轻轻地推着这两个泡泡游出了房间。

如他所料,墙的另一端是一段曲折的水道,因为推着泡泡不方便游泳,西撒只好左右借力,在游出房间的一刻,利用蹬墙的反作用力,跌跌撞撞、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水道进入一片陌生的海域。

「还好刚才在房间里的时候已经习惯水压了……不然我的肺都要被挤炸了。」他承受着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的巨大水压这样想到,「……我记得这种时候不能上浮得太快来着,不然容易引发减压病。啊……我可不想肿成绿巨人。」

他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然后小心地控制着上浮的速度,在保持冷静的情况下,等到身体逐渐适应这个深度的压强之后再渐渐上浮……

“呼——呵——哦!该死的,终于上来了!”为了不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太多的损伤,他竭尽全力憋了足足三分钟才浮出水面。

西撒现在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他放松全身令自己漂浮在海面上,然后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让氧气早点水解掉肌肉细胞无氧呼吸产生的乳酸,顺便把血液里的代谢废物排出去,使自己感到好受些。

此时将近正午,耀眼炽热的太阳挂在穹顶无情地炙烤万物生灵。

「不知道罗金斯先生有没有离开波维利亚岛,希望他没有遇上亚伦·沃森那个疯子吧……」西撒被烤得有些脱水,但由于神疲体乏,他只好漂在海面上想些有的没的。波维利亚岛是个出了名的幽灵岛,几乎没有船只会靠近其周围的海域,他自然也不曾期望有路过的船只能捞他一把。「看来只能等我恢复体力以后游回去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在密室里找些浆果补充能量的……」

正这样想着,他的耳边响起了游艇发动机的声音,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但等他费力地转过头在刺眼的阳光下张开眼睛的时候,却真的在好不容易才眯开一条缝的狭窄视界中发现了一个模糊的游艇影子。

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毕竟罗金斯的渡船是传统的贡多拉,且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附近海域的游艇——只能是亚伦·沃森那家伙的。「完了,现在装死还有用吗……」他不动声色地把放着日记的泡泡推到自己身下,这是他拼了命才找到的线索,绝对不能被那个家伙发现。

可是他的预测完全偏离了发展方向。正当他屏气装死的时候,一个红白相接的救生圈准确无误地套中了他。

“妈妈咪呀!”西撒英挺的鼻梁被救生圈砸得一酸,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阿嚏!……这下可没法装了……”于是他索性抱住救生圈翻了个身,调整成了更加适合游泳的姿势,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带上那本重要的日记。

等他终于在船员的帮助下被拉上船,并有机会擦去鼻酸逼出的眼泪之后,才看清这艘小艇上的成员——两个穿着SPW制服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个正是西撒昨天在里亚尔托桥边遇到过的,一个背对着他的、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墨镜的女人,一个坐在船舱里的、顶着宽檐鸭舌帽、戴着那女人同款墨镜的舵手,以及船夫罗金斯。

“嘿,小哥,你的染发剂质量不怎么样啊。”罗金斯瞅了瞅西撒发间露出的原本的金色,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然后扔给西撒一套SPW的制服,“快把这身衣服换了吧,虽说是正午,但三月初的海水可是很凉的。”

“……谢谢。”西撒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剥下身上这张湿皮,麻利地换上那套制服,“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乔瑟夫少爷特地嘱咐过我们,说您酷爱冒险,让我们最好在您身上装个发信器,以便在您需要的时候可以及时提供帮助。”那个曾在里亚尔托桥上跟西撒接头的SPW员工一边收起救身圈上拴着的绳子,一边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在您的假胡子夹层里做了一点手脚。”

“……原来是这样。”西撒撕下脸上贴了快三天的假胡子,由于被海水泡了个透,内层的胶水已经失去了粘性且变得透明,他很容易就发现了安置在里面的发信器。虽说他知道这应该是那个老谋深算的乔瑟夫先生想出来的主意,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

「没想到居然被才认识不过一周的乔瑟夫先生看透了……难道我的个性这么明显吗?不,应该还是因为我跟他那位挚友的性格很接近吧。」

“对了,乔瑟夫先……啊不,JOJO他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了没有?”

“……很不幸,乔瑟夫少爷被那帮可恶的CIA探子扣住困在美国了,您的妹妹索菲雅小姐也没能……”另一个员工一脸遗憾的说道,“不过现在瓦根先生已经在想办法积极营救了,您不要太心急……”

“是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放任他一个人去美国!不然……”那名员工话音未落,西撒已经钻进了船舱,恨不得从舵手手里抢过游艇的控制权,直接开着游艇冲去美国。

那舵手见他来夺自己的位置倒是波澜不惊,甚至主动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西撒,“不然怎样?”看着西撒焦头烂额地操纵游艇的控制系统,他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个声音……乔……乔瑟夫先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西撒的耳边响起。他连忙转过头,那人正一边撕下假胡须,摘下墨镜和连着假发的帽子,一边盯着他坏笑。

“嘿嘿……Surprise!小西撒~!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他得意地笑被西撒突然箍上来的双臂勒断,“……轻……点,轻点!西撒,我喘不过气了……咳咳……”

“你活该,谁让你这么吓我!”西撒嘴上威胁着,手里却卸了力道,改为将乔瑟夫的脑袋捧在手中,轻触他的额头,“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

“我错了……我错了好嘛,喂喂……索菲亚还看着呢……你这个当哥哥的给我沉稳一点啦。”乔瑟夫虽说很高兴西撒又愿意跟他亲近了,但是回想起当初在世界屋脊上的那个吻,还是有些心悸,「唉……这样尴尬的关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索菲亚?!她也在这儿!?”西撒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家妹妹趴在舱门外一手向下扒拉着墨镜,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她的表情里写满了“亲下去”三个字,这令原本见到她感到十分高兴的西撒感到有些尴尬。

“傻丫头,在美国佬那里吃了不少苦吧……”西撒走过去将妹妹搂进怀里轻轻地揉了揉她的鬈发。姑娘瘦了不少,她的嘴角还有尚未褪去的淤青,这些无声的证据控诉着那些畜牲的暴行。

“我可不想再跟那些不讲理的家伙打交道了。他们老是让我交代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还非要我说出你和JOJO的下落,不说还不给饭吃……”索菲亚靠在西撒的怀里喃喃说道,“不过你妹妹我也不怕他们,就算他们每天晚上每隔一个小时就打亮一次镁光灯,搞得我睡不了觉,我还是睬都没睬他们……”

“傻姑娘,倔姑娘……你哥能保护好自己的,你要是老老实实跟他们说了,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不,不对。哥哥,我可是齐贝林家的女儿,绝对——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索菲亚从西撒的怀里挣脱出来,仅仅半个月不见,她仿佛长大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西撒后面喊哥哥的小女孩儿了。“你不是跟我说过吗?我们的爸爸可是个英雄,我们当然不能有损他的名誉!”

“……你说得对。”西撒忽然想起他们的父亲,还有那本日记中记录的内容。

“乔瑟夫先生,索菲亚,你们听我说……”他终于有机会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尽数说与索菲亚和乔瑟夫听。

——次日下午——

——艾尔萨普丽纳岛——

“如果这本日记里面记载的事情都是真的……”史摩基吸了一口柳橙汁才算是缓过神,然后又把那本日记的复印文件看了一遍。“OMG,这也太耸人听闻了!”

“虽说这日记里写的东西跟科幻小说一样……但是你忽然出现在意大利也很出人意料啊。”西撒正接完一个电话从外面进来,因为刚刚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所以他看起来很高兴——史皮特瓦根给他打电话,已经联系上他的父亲马里奥·齐贝林了。虽然为了安全起见,西撒现在还不能亲自出面去见父亲,但是马里奥能够接受SPW的医药卫生部门的治疗和救助,这多少给了他一丝慰藉。“你的学业不管了?”

“哦!别提了……”史摩基说着又喝了一口柳橙汁,然后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到,“咳咳……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你是不知道,西撒,咳咳……山姆大叔这几天闹腾得要命。”

“发生什么了?”

“唉,先是上个月我们那个州关押墨西哥偷渡犯的监狱里爆发了流感,死了不少人。OMG!然后还没过几天,我们大学校园里也有人得那种致命流感了。一开始还没人在乎,结果半个月前统计结果出来了,说是这个流感在白人中的致死率很高,但是黑人、亚裔、拉美裔反而只有轻微症状或者无症状感染……”

“你是说……那种流感病毒是专门针对白人的?”西撒感觉脑子里有些零散的信息正在渐渐汇聚成形,“这种病毒有什么症状?”

“症状跟普通的重感冒或者肺炎差不多,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容易快速引起器官衰竭吧,你知道的,西撒,我只是个学法律的,对医学方面不是很了解,实在说不清楚啦。这方面的估计还是你的妹妹索菲亚更了解一点?”史摩基看着西撒有些急切的样子表示很无奈。

索菲亚此时正聚精会神地翻阅手上的日记复印件,显然没兴趣插入他们的话题。可西撒听到史摩基的描述时蓦然想起了两个人——JOJO和父亲。

「说起来,JOJO当年得过一次很严重的肺炎,当时差点就没命了,后来SPW财团检验分析部发来的报告里也提到是由一种新型病毒引起的……好像也是在监狱里开始流行的?而且父亲的病也是因为一种古怪的病毒……日记里提到的伊丽莎白夫人也是感染了病毒……现在美国的流行病……又是病毒?!看来有必要让史皮特瓦根先生调查一下这些病毒了,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唉,要只是因为那该死的病毒就好了,大不了大家带个口罩洗洗手也就撑过去了。你是不知道,那些白皮……啊不,部分白人看了那个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统计数据以后就像疯了一样,只要大街上有个有色人种的人咳了一声,或者戴了口罩,就会被那些白人扔东西驱赶,还有人甚至被围殴致死……”

“妈妈咪呀……那些人是疯了吗!”

“谁说不是呢,后来那个流感越来越严重了,连学校都停课了,很多有色人种的人还上街游行抗议去了,现在事情闹得可大了,连条子都出动了。唉,要不是JOJO他们正好来美国联系了我,估计我早就因为肤色被抓进去了。”

“这可真够魔幻的……”索菲亚终于看完了日记,因为过于震惊反而看起来很平静,以至于史摩基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于是便接了一句,“谁说不是呢……美国梦碎啊。”

“死而复生诶!还有返老还童!这真的不是那个叫诺亚·霍普金斯的家伙闲着没事干写的科幻小说吗?!”女孩的反射弧终于走完了流程,向来喜欢奇闻怪谭的索菲亚激动地叫起来,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淡定,淡定,注意形象,索菲亚。”西撒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让她放松一些,“JOJO和史皮特瓦根先生已经根据日记上写的线索去调查了,这本日记上记载的东西是真是假很快就会有眉目了……”

“西撒——史摩基——我回来啦!”乔瑟夫欢呼雀跃的声音从走廊里响起打断了西撒的话。

乔瑟夫先生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就是他总是学不会在公共场合放低音量,这一点倒是和JOJO一模一样,西撒在心中默默吐槽。不过跟JOJO相处久了,他已经锻炼出了一颗坚强的心脏和一张比坦克前装甲还要厚的脸皮——不管那人在公共场合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他都能包容接受,并快速向被冒犯到的人道歉。

只见乔瑟夫啪地一声靠在门框上,摆了个自认帅气的POSE,“嘻嘻……猜猜我把谁找来了?”

紧接着出现的是史皮特瓦根,他把乔瑟夫为了装酷而提前扔在走廊地上的拐杖捡起来塞进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老头子手里,“别卖关子了,JOJO”,他这样说道,然后摘下帽子,像个传统的英国绅士那样,对身后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踩着一双用红白两色亮皮拼接而成的时尚高跟鞋进门的,是一个身材高挑且火辣的女人。她身着斑马纹的英伦风裙装,披着一件珍珠白的法式刺绣开衫,半长的柔顺黑发肆意别在耳后,一副金色镜片的墨镜隐去其双目的柔情使之更添一丝锐利的气场。

史摩基和索菲亚不约而同地在心中赞叹道。

「这大概就是小说里写的英伦玫瑰了吧!」

「天哪!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明艳张扬的大美人!」

唯有西撒看到那个女人大吃一惊,“你……你是!”他那被冰绿色的虹膜所包围的瞳孔在见到女人正脸的时候骤然紧缩,“油画里的那个女人!”


TAP 切入口

来人并未对西撒失礼的举动有什么反应,只是摘下墨镜莞尔一笑。丽莎丽莎和乔瑟夫一样,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段荒诞却神奇的经历唤醒了她前世的部分记忆。因此,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金发的意大利青年正是自己前世的弟子——她一度将之视若己出的西撒·安德里欧·齐贝林。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西撒……”虽然那她的外表还是二十几岁的模样,但她的语音和语调却透出上一代人特有的厚重与沧桑,“……我很高兴!”

???

西撒和其他人听到这话均是满头问号。

“哥,你们认识?”索菲亚好奇地问。

“不……应该算不上认识吧。”西撒喃喃低语。他见过这个女人,虽说他刚刚的第一反应是莎乐美美术馆里的那幅巨型油画,但在他的内心深处,那混沌不可分辨的地方,隐约透出一种令人怀念的感觉,正如他第一次见到JOJO的时候一样,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彼此相识、彼此熟悉……

这些人里大约只有乔瑟夫能够理解丽莎丽莎声音里的颤抖所传递出来的激动与欣慰了——隔世重逢,见你一切安好,足矣。

但乔瑟夫没有办法跟西撒解释这一切,西撒现在已经够辛苦了,上辈子的恩怨情仇没有必要再成为他的思想包袱,有些事情,或许永远都不要想起来才是最幸福的。

因此他瞅着冷场之际便出来打哈哈,试图缓解凝滞空气的诡异气氛。

“嘛嘛~小西撒一向来女人缘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大美人也是很正常的啦。”他边说笑,边暗地里将拐杖的落点故意落在几脚后面,“你说是不是……啊呀!”一个经典漂亮的假摔。

一般来说,他的这种小伎俩是不会得逞的,丽莎丽莎早就看穿了一切处变不惊,史摩基、索菲亚和史皮特瓦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乔瑟夫了淡定得很。而西撒——他就算知道这是乔瑟夫耍的小心眼也会乖乖上当——每次都第一时间冲过去把他稳稳当当接在怀里。

但这一通骚操作下来,乔瑟夫还是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将话题引回了诺亚·霍普金斯的日记。

“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女士是丽莎丽莎夫人,也是威尼斯艾哲医院的科研部主任医师。”史皮特瓦根坐到丽莎丽莎身边同众人介绍道。

“本杰明和那些家伙的势力应该渗透不到这里来,史皮特瓦根叔叔。”丽莎丽莎脱下外衣披在椅背上,“而且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想我们应该对孩子们更坦诚一些。”

“你说得对。”史皮特瓦根点了点头,“孩子们,我为刚刚所做的不够信任你们的行为感到抱歉……让我重新给你们介绍,这是JOJO的亲生母亲伊丽莎白·乔斯达夫人。也是这本日记中提到的‘死而复生’的人。”

“OMG——”史摩基首先捧着脸尖叫起来,其实,听了西撒的完整叙述和看了那本日记之后,他对日记所记载的事情的真实性是抱有怀疑的,他一直认为那是诺亚·霍普金斯在那间秘密实验室里被关久了,精神分裂而幻想出来的产物。可没想到,日记中的主人公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且一如日记中描述的那样,返老还童、永葆青春……

“妈妈咪呀!”接着是索菲亚捂着嘴,发出一声轻叹。比起惊讶,小姑娘更多的是激动,毕竟哪个女孩没有幻想过青春永驻的神话呢?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向丽莎丽莎请教驻颜之术的冲动,但碍于现场气氛和严峻形势,以及顾及到当事人的心情,那些话在索菲亚的喉头滚了几滚,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或许这对于伊丽莎白夫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她看着难得展现出一脸严肃的乔瑟夫,默默地想,「或许再过几年,JOJO都看起来像她的哥哥了,她还是这副容貌,仿佛时光被冻结的永恒的美……却再也融入不进正常人的生活……」

西撒也很惊讶,但是他惊讶的并不是女人的身份,而是对于丽莎丽莎和JOJO之间的关系毫不意外的他自己。

「可能当初看到油画的时候就隐约有了这种猜想了吧……」他在心里自我解释道,刻意忽略灵魂深处的羁绊带来的影响,「我跟乔瑟夫先生记忆中的那个西撒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时间紧迫,我想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丽莎丽莎,不,伊丽莎白翻开了诺亚的日记,眼神中是道不尽的惆怅。“没想到他最终选择了那条不归路……”

“丽莎丽……嗯……妈……咳……我是说……本杰明和诺亚还有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活了两辈子了,乔瑟夫还是没有习惯叫自己的母亲,尤其他现在都已经九十多了,虽说来这里之前他多少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丽莎丽莎跟自己一样也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他依旧难以接受称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女人为母亲。

“这就说来话长了……”伊丽莎白·乔斯达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西撒,眼神里充满了惆怅。

“这一切的源头还要从西撒的祖父,威廉·A·齐贝林先生说起……四十年前,当时的本杰明是著名的古生物学家和探险家齐贝林先生的学生。他跟着齐贝林先生参加了一次南极科考,并在那次科考中发现了一种神奇的古细菌。这种古细菌在接下来的一系列动物研究中被证明可以使年老的小白鼠返老还童,并令其获得将近三倍的寿命,因此齐贝林先生将其命名为‘青春泉(SPRING)’。本杰明当时认为自己的研究将给人类带来极大的益处而十分兴奋,甚至擅自在一个已经身患绝症的87岁老妇人身上使用了这种古细菌的提取液……”

“天呐!”史摩基听到这里发出一声惊呼,“那……那个老妇人重获青春了吗?”

“……”伊丽莎白面带痛苦地摇了摇头,“很遗憾,那个老妇人在注射了古细菌提取液之后不到一周就因为引发了十分严重的肺炎去世了。”

“可我们翻遍了当时的文献,并没有相关的记录……”史皮特瓦根觉得有些蹊跷,这么严重的科研事故,在当时居然连报纸时都没刊登。

“不会有记录的,”伊丽莎白解释道,“当时那个老人本身就已经身患绝症,其家人也只是以为她是由于并发症身亡的,只有威廉·齐贝林先生的日记里有提到过这件事情,他当时还在日记中写了希望本杰明能够去自首。但……”

“但祖父他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他的自首就因为脑溢血去世了……”西撒感到很难过,虽说他从小就没见过祖父,也很少听父亲说起祖父的事迹,但之前在调查本杰明的时候查到了一点祖父相关的资料,多少令他感觉走进了祖父一点。

“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西撒。自从十五年前,你的父亲马里奥为了寻找能够根治你患有的发作性睡眠症而翻出齐贝林先生的日记,并根据日记上的血渍发现齐贝林先生的死亡疑点,最终为了不牵连到你们而隐姓埋名离家调查,直到两年前,他才真正找到齐贝林先生死亡的真相——是本杰明为了脱罪,因而勾结了当时一心想要独占‘青春泉’的美当局,秘密毒杀了威廉·A·齐贝林先生。”

「原来爸爸当年一言不发就离家出走是因为这些混蛋……」西撒恨得牙痒痒,连之前刚刚补好的龋齿都开始幻痛起来,“……真是没人性的畜牲!”

“……西撒。”乔瑟夫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好友,因为他自己听了都气得想把本杰明那个家伙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但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本杰明的下落,于是他只能轻轻地伸出左手拍拍西撒的肩膀,以期抚慰他的情绪。

这个身体的左手还是完好无损的,乔瑟夫这段时间下来也基本已经习惯了。感受着掌心里西撒的温度,感到有些恍惚,他依稀想起当初在地狱升柱的顶端的时候,从那只混杂着波纹的、紧紧抓住自己右手的、带着老茧的左手中传递过来同样的温度……

「没想到在西撒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我下落的时候抓住过我的手了……现在想起来,上辈子因为左手没了都没戴上结婚戒指……呵!结果老夫上辈子只有在右手小拇指上套过西撒你这装腔作势的家伙留给我的解毒剂唇环……天呐!」

乔瑟夫正想着些有的没的,但西撒却已经在他的安抚之下渐渐平静了下来,“那‘青春泉’落在那帮可恶的美国佬手里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她看了一眼史皮特瓦根,继续说道,“根据日记中写的,齐贝林先生在遇害之前就已经托一个十分可靠的朋友将‘青春泉’秘密保存。”

“你说的那个‘十分可靠的朋友’难道是……”史皮特瓦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就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是……”

“您猜得没错,就是JOJO的祖父,乔纳森·乔斯达。乔纳森先生是齐贝林先生的忘年交,也是他伟大冒险探索精神的继承人。”

“是啊,我也曾有幸跟他们一起经历了不少冒险……”史皮特瓦根满心的怀旧之情,“可是乔纳森成婚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已经很久没有跟齐贝林先生联系了。”

“正因如此,齐贝林先生才将‘青春泉’交给乔纳森先生保管。”伊丽莎白点了点头,“只有将‘青春泉’交给一个本杰明不知道的,且深得齐贝林先生信任的人,才能避开本杰明和那些美国间谍的耳目。乔纳森先生意外去世后,‘青春泉’就作为一个普通的细菌样本被寄存在他的好友史特雷教授建立的剑桥细菌标本冷冻库里。因为这种菌在低温下表现出来的性状和普通的球菌没什么区别,所以一直没有被人重视……如果不是史特雷教授因为惧怕衰老而违背了当初跟乔斯达家族的约定,私下重启‘青春泉’的研究,并邀请本杰明参与,‘青春泉’本不会再现世的。讽刺的是,史特雷为了重获青春,直接注射了‘青春泉’原液,虽说他与其他接受人体试验的个体不同,真的获得了短暂的青春,但那青春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他就因为急速心衰而死……”

“妈妈咪呀!要重获青春也不容易啊……那诺亚·霍普金斯又是怎么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的呢?”索菲亚摩挲着日记复印本上那个早已褪色的名字说道,“他为什么被关在那里这么多年?”

“诺亚原本是个医生,也是本杰明的侄子,他一开始是为了研发一种新型阻断药才来剑桥进修的,正好跟我一个系……”

“阻断药?那是什么?”史摩基听得一头雾水,他跟索菲亚是在座几个人当中获得信息最少的,除了西撒口述的奇遇和诺亚的日记以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全称受体阻断药,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的细胞上都有一些特殊的门,需要用对应的钥匙才能进去,很多病毒就是有相应的钥匙才成功入侵人体细胞使人致病,而阻断药就是提前在这些门上插上钥匙,或者派上门卫,让病毒的钥匙没办法跟门结合,无法进入细胞,从而起到治疗的效果。”

“喔~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诺亚当初是真心想要研发新药的,但是本杰明窃取了他的研究成果,并将之用到了载体病毒的研发里。为了拖自己的侄子下水,他假借诺亚的身份开展人体实验,害死了三十多个老人。东窗事发之后,诺亚为了自保不得不加入他的研究,甚至只能躲在西撒见过的那个秘密实验室里以逃避死刑。而且因为大部分证据都被美国的间谍销毁了,所以本杰明当时并未受到惩罚,反而借由获取了人体实验的数据,成功研发出了能够将‘青春泉’的关键基因逆转录进小鼠DNA里的载体病毒,而一举成为享誉世界的科学家。”

“什么科学家!我看他就是个弗兰肯斯坦!”乔瑟夫终于有点听不下去了,他很讨厌人体实验之类的东西,这会令他莫名联想起往昔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那些支离破碎的人体、以及疯狂扭动着触手的迪奥的肉芽,“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学术期刊里诺亚·霍普金斯的名字大多被篡改成本杰明·霍普金斯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伊丽莎白痛苦地摇了摇头,“除了他自己,知道他目的的人都被灭口了……乔治也是,如果那天他没有来实验室接我,我想他就不会窥得本杰明的计划,更不会惨遭毒手……”

“当年乔治不是因为误触实验室中的致命病毒培养皿才……”史皮特瓦根闻言十分震惊,“难道?”

“不是误触,是被投毒的。乔治感染的那种烈性病毒是诺亚研发出来的病毒载体亚种,因为表面受体的特异性,只能通过消化道黏膜入侵人体。且当时为了安全起见,那种烈性病毒在实验室中是被分离后,以蛋白质外壳和RNA的状态分别保存的,仅仅误触任何一部分都不会致死。而完整的活性病毒,只在实验室地下的冷藏室里才有,可那里乔治根本进不去。”

“天呐!原来你当初是因为这个才……”史皮特瓦根如今才知道那日伊丽莎白在得知乔治死讯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放下尚在襁褓的JOJO而连夜冲出门的原因。

“没错,那日我回到实验室,从乔治的下午茶点心里分离出了那种致命病毒。可当我准备拿这份分析报告和其他证据去起诉本杰明的时候,却遭人暗算,之后被注射了SPRING-Ⅰ型病毒……”

“SPRING-Ⅰ型病毒?!那是什么?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损伤吗?”乔瑟夫闻言情绪激动,虽说这个身体不是自己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JOJO的父母也是自己的父母,没有哪个儿子会在听到自己的父母双双被害的时候无动于衷,就算他已经儿孙满堂年过鲐背也不例外。

“SPRING-Ⅰ型是本杰明分离出‘青春泉’中的抗衰老基因后,研发出来的第一种载体病毒。”她恢复双手抱胸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道,“普通人被注射之后会引发急性肺炎或脑炎,然后因为各种器官在随后引发的细胞因子风暴中迅速衰竭,最终死亡。”

“OMG!那……那……你……你怎么活下来的?”乔瑟夫忽然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在他的认知当中,能够长生不老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波纹能量,另一个则是借由石鬼面变成吸血鬼。而能够抵御致命病毒的方式只有一个——变成吸血鬼!但随后他看着伊丽莎白身上那柔和的阳光,便又暗中吐槽自己老糊涂了,吸血鬼怎么可能晒太阳呢。

“我也不知道……”伊丽莎白的语调第一次变得柔和起来,“其实我被注射了病毒之后很快就发了高烧,然后器官迅速衰竭,甚至我一度看到了乔治来迎接我离开这个世界。但我最终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诺亚和西撒的父亲马里奥。最终,在诺亚的帮助下,我才得以顺利跟着马里奥逃离波维利亚岛的囚笼。这或许是多个巧合引发的奇迹。又或许是乔治……是他的灵魂在守护着我。”

“可是我爸爸离开家跟您被暗害之间隔了起码有五年时间,您当时病得那么严重,不,按照日记里的说法,您当时已经停止了呼吸与心跳,这要怎么……保存五年?”

“那几年我大约是睡在‘冰棺’里吧……”

“‘冰棺’到底是什么?”西撒一直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所有的证据链却都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让他无法将这些东西串联在一起,“还有,伊丽莎白夫人,您知道亚伦·沃森这个人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乔瑟夫念写出来的亚伦的照片递给伊丽莎白。

“‘冰棺’是一种新型的人体冷冻装置,本杰明用来封存珍贵实验体标本……?!你怎么会有诺亚年轻时的照片?”

“很遗憾,他并不是诺亚·霍普金斯。”西撒摇摇头,“真正的诺亚已经随着实验室的坍塌永远埋葬在海底了。而这个人自称是霍普金斯家族的表亲,他曾经出现在本杰明消失的航班上,也曾经出现在跟本杰明的秘密实验室相连的莎乐美美术馆里……我觉得……我觉得这个人仿佛就是为了抹去本杰明的所有罪恶和他存在过的痕迹而出现的。”

“丽……老妈,你知不知道本杰明年轻时的样子,跟诺亚·霍普金斯长得像不像?”乔瑟夫依旧纠结着对自家母亲的称呼,不过叫声老妈也还算顺口。

伊丽莎白稍稍回忆了一下,她并不是很愿意回想起本杰明那个恶徒的嘴脸,但记忆中的本杰明与诺亚之间并没有相似之处。

“那……诺亚·霍普金斯有留下后代吗?”乔瑟夫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没有,事实上他连亲兄弟都没有,诺亚跟我说过,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只有一个姐姐,但是也已经过世了。”

“也就是说,诺亚·霍普金斯并不存在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亲戚。”西撒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乔瑟夫怀疑的点了,他甚至想起了第一次邂逅JOJO时卷入的案件里那个整容成女人的美国间谍恩斯腾·林奈,“这个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一模一样的情况并非没有,可大多不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同一个事件里……”

“除非是做了整容!”乔瑟夫和西撒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为什么要整成年轻的诺亚的样子呢?”索菲亚看着乔瑟夫念写出来的照片有所不解,“虽说这家伙确实有着不输给哥哥和JOJO的英俊吧……诶?你们看,假如把他的眼睛遮住,光看鼻子和嘴是不是有点像JOJO……”

“其实诺亚有些像乔治……”伊丽莎白无奈地笑了笑,“除了眼睛有一点点像我以外,JOJO跟乔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因为这个,我曾经在同学间开过玩笑,说他‘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的样子’……”

“如果是小说的话,要是有个恋慕您的男人恰巧听到了这番话,说不定就照着诺亚·霍普金斯的样子去整容了。”索菲亚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思维常常无法跳脱出那些罗曼蒂克风花雪月的东西,“虽然可能性不大啦……”

“还真有可能……”乔瑟夫看着西撒手机上的页面喃喃说道,“亚伦·沃森,如果假设这是一个假身份的话,那么用这个名字的人往往是别有深意的……”

西撒接着乔瑟夫的话将刚刚查到的资料念了出来,“亚伦这个名字的来源,正是《圣经》中以利沙巴的丈夫,摩西的兄长。而以利沙巴这个名字流传到现在……叫伊丽莎白。”


UNDERSTAND 尽在不言中

一番冗长的谈话结束以后,西撒在走廊尽头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史皮特瓦根和伊丽莎白,他有一个猜想亟待验证,而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是SPW财团旗下的生物研究室。

“很冒昧耽误了二位的时间,”因为相熟已久,西撒也没有多做寒暄,便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请二位帮个忙。”

“但说无妨,孩子。”史皮特瓦根知道西撒素来不爱求人,除非是万不得已,便驻足聆听。一旁的伊丽莎白也点了点头。

“关于本杰明……我总觉得有一样东西一直都是我们调查的过程中绕不开的。”

“你是说……病毒?”

“不错,但不仅仅是伊丽莎白夫人曾经感染的那一种,现在我印象中可能与本杰明有关的病毒还有两种。一种是两年前莫名其妙引发JOJO的肺炎的新型病毒,还有一种,就是史摩基说的,目前在美国肆虐的病毒。我总觉得这三种病毒之间或许有些联系……”

“可这三种病毒的蛋白质外壳形状都不尽相同。”史皮特瓦根在美国病毒爆发初期就已经投入大量资金用以研发疫苗,因此对其还算是有些了解,“而且治病的成因也有些许差别……”

“但西撒的猜测不无道理,虽然这三种病毒的蛋白质外壳都不一样,但当初本杰明在研发病毒载体的时候,确实采用了多种不同病毒的外壳进行研究。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研究出了三种类型的病毒载体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伊丽莎白从更专业的角度肯定了西撒的猜想,“但是如果这三种病毒都是‘青春泉’的载体病毒……我想我们还是尽快去落实一下比较好。”

史皮特瓦根的神色也开始凝重了起来,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疫苗的研发将会变得异常严峻,而这类病毒载体一旦在全世界范围内流行,那将是一场全人类的浩劫。

“事不宜迟,我们先走一步。”老头子跟自家生物研究院的负责人通电话之后表情更严肃了,连拐杖拄地的声音都低沉了不少,“西撒,你和JOJO他们暂时先在这个岛上住下,目前CIA的人还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这里暂时安全。其他的就交给我们,然后等我们的消息吧。”

“恩……我父亲,他……”

“放心吧,其实我们一直有在帮助马里奥积极治疗。”伊丽莎白露出了一个令西撒感到一丝宽慰的笑容,“虽然目前还是没有对抗SPRING-Ⅰ型的特效药和疫苗,但还是能够在最大限度内保护他的脏器不会快速衰竭。若假以时日能研发出新的治疗方法,我想马里奥痊愈也不是不可能。”

“可爸爸他是怎么染上SPRING-Ⅰ型的?”

“……十五年前,马里奥在威尼斯找到了本杰明名下的一处隐秘住所,然后一路跟踪住所里的仆人才发现了波维利亚岛的秘密,然后阴差阳错将我解救出来。但他却被住所里的仆人发现,那仆人早就被割了舌头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不知道是不是本杰明教导的,他将马里奥引到一条无人小巷,在偷偷吞下存有SPRING-Ⅰ型病毒的胶囊后,反身举着刀冲向尾随而来的马里奥。”

“作为警察的爸爸自然是能避开那把刀的,但……”

“不错,那仆人不一会就发病了,咳出的血溅了马里奥一身,万幸当时那仆人血液里的病毒浓度还不高,马里奥也因此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体内的病毒没办法彻底清除,而且只能在低温环境中才能有效抑制,为了不感染更多的人,马里奥才自愿在艾哲医院的太平间里守了十多年,直到最近新的短时抑制药物出现了,他才能在药物生效期间偶尔出门透透气。只是没想到他幸运地遇到了你,西撒。”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伊丽莎白夫人。”西撒目送两人走上小艇离开才背过身,但久久没有迈开步伐。因为不放心他而悄悄跟而来的乔瑟夫躲在廊柱投下的影子中,神情复杂地看着西撒那由于背着光而隐匿在黑暗中的双目里闪烁着点点泪光。

岛的中央,伫立着一座宛如从长发公主的故事里搬出来的高塔。几个年轻人出于无聊而探遍了岛上所有的建筑之后,终于将主意打到了这座塔上。

“不如这样吧,我们上塔顶看看里面有什么?”史摩基在两次试图开启塔底部的大门无果之后,仰望一望无际的螺旋阶梯这样说道,“你们难道不好奇吗?”

“不,这种活动别叫上我。”乔瑟夫晃了晃他的拐杖,“我的脚还没好呢。”当然,他对这座塔里面那根二十四米高的油腻腻的柱子一点儿也不好奇,更没有怀念。但是他也没打算告诉史摩基真相,因为他有个小小的坏心眼——他想看史摩基那家伙气喘吁吁又失望至极的样子。

“我想上去看看海,上面的视野应该很宽阔吧……”索菲亚说着蹲下重新绑了绑鞋带,又做了几个深蹲激活了一下腿部肌肉,准备跟着史摩基向上冲,她甚至还想跟史摩基比比谁能更快登顶。

“我也不去了……”西撒摆了摆手,“我得时刻关注史皮特瓦根发来的信息,你们两个去吧,别玩太久,一个半小时后就是晚餐时间了。”

“好吧,哥哥。”索菲亚状似懂事地点了点头,但眼神却在西撒和乔瑟夫之间逡巡了片刻,随后露出一个“我都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她怕西撒上去揉她的头发,便没等西撒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地跑了。

只留下西撒和乔瑟夫两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接着相视一笑后叹了口气。

“真是个活泼的姑娘呢。”

“乔瑟夫先生过奖了,索菲亚应该是个令人头疼的妹妹才对。”

“西撒,你知道吗……我的挚友,也就是另一个西撒,他有多么羡慕你……”乔瑟夫支撑着拐杖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但西撒却接过了他的拐杖,然后蹲在乔瑟夫的面前示意他爬上自己的背。

“哦呀小西撒这是想要背我老头子嘛真是有爱心啊~”乔瑟夫见状心花怒放,便老实不客气地趴在西撒背上,又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要是换做十九岁的时候,乔瑟夫绝对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情,但岁月磨平了他性格中的棱角,抛光了他心中的那面镜子,他比年轻时候的自己更坦诚了。

“这还不是要怪你自己,没想到乔瑟夫先生是个连腿都浮肿了也还要陪年轻人疯玩的老顽童啊。”西撒发现自己终于习惯把握与乔瑟夫相处的尺度了,毫无疑问,他喜欢乔瑟夫,不仅仅是出于对朋友或者爱人的那种感情,而是两人之间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心意的与生俱来的默契。虽说不是一个人,但是西撒觉得,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的话,乔瑟夫先生和JOJO应该就是一个灵魂的两个面。

“你这家伙!”

“哈哈哈……哦!放过我的头发吧,乔瑟夫先生。”西撒爽朗的笑声被乔瑟夫揪着他的头发生生给拽了回去,他只好求饶。

“哼!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我老头子也没那么经逗!”乔瑟夫当然没想着把西撒拽成秃子,便立刻停了手。

“您知道吗……乔瑟夫先生,我常常对你口中的另一个我怀着一种嫉妒和感激的复杂心情……我嫉妒他,因为他比我更早就在你们的灵魂上烙下了永不磨灭的烙印,你记忆中的挚友和JOJO梦中的天使……那是我永远都无法替代的存在。但我又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结下的这段缘分,或许我这辈子根本遇不到JOJO也遇不到你……”

乔瑟夫静默了良久,才收紧了手臂,将头轻轻靠在西撒的肩膀上,说了一句,“……傻西撒。”

那是多少年之前了,那个人也是这样背着自己走在夕阳下,仅仅是因为自己在当日的修行之中受了伤。

“放我下来!西撒!我自己能走!”他不安分地在西撒的背上挣扎。

“安分点JOJO!我已经快没力气了,你再乱动我就托不住你了!”西撒一边忍受着他的各种恶作剧,一边将双手反箍得越紧,防止这个胡闹的家伙半途从他的背上掉下去。

“哼!坏西撒!”乔瑟夫看着西撒每迈一步都微微颤抖的双腿终究还是妥协了,他开始安分地趴在师兄的背上,听着西撒渐渐急促的呼吸。

可一旦安静下来他就不可避免地要想些有的没的。

“呐呐,西撒,明明被瓦姆乌和艾西迪西埋了毒指环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也这么拼命地修炼波纹呢?”

“……笨蛋JOJO,我当然是为了不被你这个懒虫超越啊!”那人这样说了,这让乔瑟夫有一点点不爽。

“切!既然这样我就更加不能输给你了,明天我要跟罗金斯那个家伙申请训练量加倍!”

“好啊!我奉陪到底!”

……

他们一直这样明里暗里地较着劲,乔瑟夫也一直想着不能落下西撒太远而不断努力着,好像只要跟西撒在一起修行,他就可以连自己最讨厌的“加油”和“努力”都抛诸脑后。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够离西撒更近一点,他觉得西撒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当他掉落悬崖后西撒在第一时间读取了他的想法与他一起齐心协力连成了冰柱的时候,他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这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与他心意相通的同龄人。他在那一刻认定了西撒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挚友,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更熟悉彼此。

可乔瑟夫却高估了自己对西撒的了解,也低估了西撒为父报仇的决心。

死亡旋即而至,快得就算乔瑟夫用最快的速度冲进那破落的废弃酒店,却只能抓住西撒遗言的回音。

他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看到那血红的泡泡中的那枚包含解毒剂的金色唇环的一瞬,乔瑟夫如同被闪电劈中一般,他在西撒最后的波纹传遍其四肢百骸的电光火石之间,读取了那日他问西撒的那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呐呐,西撒,明明被瓦姆乌和艾西迪西埋了毒指环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也这么拼命地修炼波纹呢?

——因为我想保护你,更想和你一起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活下去……

“……傻西撒!”乔瑟夫伏在西撒的耳边又说了一句。西撒正想反驳,却感到两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脖子一侧,接着向下滑去——那是乔瑟夫的眼泪。

晚饭后,西撒收到了史皮特瓦根发来的加密邮件——

经过基因测序比对,发现你所列举的三种病毒均来自一个病毒株,且均系“青春泉”分离出的质粒分子切割后与其他病毒的蛋白质外壳拼装而成……其中致死性最强的是伊丽莎白曾经感染的SPRING-Ⅰ型,而JOJO曾经感染的Ⅱ型病毒和近期在美国流行的Ⅲ型病毒则分别具有低致死低传播和低致死高传播的特性,且Ⅱ型病毒具有极强变异性,现知病毒库中已有数十种亚种。另,Ⅱ型病毒与Ⅲ型病毒在全球46个国家内均已发现感染个体。最新报告显示,若Ⅱ型病毒与Ⅲ型病毒同时感染一个个体,会在人体内引起比感染Ⅰ型病毒更强的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全身各处出血,甚至组织崩解而死。目前仅有低温环境治疗在临床上有较为显著的疗效,其他药物均无显著作用。

每看一个字,西撒的心就凉一分。他现在完全理解父亲为何抛下年幼的自己和索菲亚,就算隐姓埋名身陷沉疴也要将本杰明之事调查到底;祖父为何宁舍身命也要将“青春泉”从本杰明和美当局的手中夺下来,交与JOJO的祖父秘密保存;伊丽莎白夫人为何明明尚在人间却改头换面隐匿于此,为了暗中研发出能够对抗“青春泉”系列病毒的疫苗甚至十五年没有见亲生儿子一面。

——本杰明和他的计划太危险了,甚至可能威胁到全人类的存亡。

“他究竟想干什么!”西撒一拳捶在露台的栏杆上,但心中痛苦无奈之情却未有任何消解,如果不是怕惊扰到因为疲累而早早入睡的索菲亚和史摩基,他真想对着那一望无际的漆黑海域大喊一声,以作发泄。

“我就知道你在我的咖啡里加了威士忌绝对有问题……史皮特瓦根那边有消息了吧。”

乔瑟夫混着拐杖拄地声响的独特脚步声从西撒的身后响起,西撒赶忙将手机的屏幕摁灭,然后转过身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不,没有,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你瞒不了我,西撒。”……我认识你都七十多年了。乔瑟夫挑了挑眉,然后走到他身边,直视他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你不擅长撒谎,每次心虚的时候你的右眼皮总是会微微地跳动。”

“欸?有吗?!”西撒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右眼,摸了一会发现眼皮根本没有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这鬼精鬼精的老东西套路了。“JO生~”

“哈哈哈哈哈……小西撒也太好骗了。”乔瑟夫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一会儿他就因为笑得太激烈,肚子开始抽痛,只好背靠在栏杆上抚着肚子。

西撒也轻轻地拍着乔瑟夫的背帮他顺气,虽说被人耍了的滋味不好受,但是被乔瑟夫这么一闹,刚刚自己萦绕在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空,他又变得开朗起来。

“别担心,西撒。也不必想着一个人或者让齐贝林家族背负一切……”乔瑟夫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拍了拍西撒的肩膀,然后转过身仰望满天的繁星,与璀璨绚烂的银河融为一体,“虽然看起来很脆弱,但生命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东西了,它们为了生存,努力适应了各种各样严酷的环境。而人类,则是用与生俱来的名为智慧的盾和名为勇气的矛在世间立足。不论本杰明想干什么……”乔瑟夫忽然转向西撒,蓝绿色的眼睛好似嵌在夜幕中的最明亮的星,“人类为了继续厚着脸皮地赖在地球上,总会团结起来想出办法的。当初面对大洪水的时候如此,面对法西斯的时候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西撒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乔瑟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此时仿佛穿越时空来到银河的尽头,看到了乔瑟夫那阅尽千帆的苍老的灵魂的实体——一个睿智而慈祥的老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灵魂。可奇怪的是,西撒却并不觉得与他有任何在年龄上的隔阂,好似他们的灵魂年龄相仿,且早已这样相望了无数个日夜。

“西撒?”

“……谢谢你,乔瑟夫先生。”西撒回过神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个……还给你。”乔瑟夫从手上解下一条双色发带,一如当年西撒留给他的遗物——那是西撒寄存在自己这里的灵魂与生命。但现在,它又被赋予了不同的意味——

西撒系紧了发带上的结,心中的结却被乔瑟夫彻底解开。

这次,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三天后——

当乔瑟夫要的拍立得被送到岛上的时候,西撒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唉,又有一只相机要惨遭毒手了。

可他没想到,乔瑟夫的念写能力在他独自探险那段时间获得了大幅度提升,现在乔瑟夫只需要召唤出那些长着玫瑰的紫色荆棘然后轻轻一拍,就能清清楚楚地念写出他想要的信息和人物。

“哇!JOJO,你这是什么神奇的超能力啊!”史摩基看着乔瑟夫用“隐者之紫”的替身能力念写出来的照片惊叹不已,“泰勒、霉霉、gaga……OMG!连川普的隐私照都有!”

“我在做测试。”乔瑟夫说着又拍了一下拍立得,一张比伯的照片被拍立得吐了出来,“你们也帮我想想,有什么明星是整过容的?或者容貌变化比较大的?唉,我当初知道的那些名人现在都挂了好几年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拿出几张墓碑的照片,上面依稀可辨肯尼迪、桃乐丝、迈克尔杰克逊等等人的名字。

“这是什么幽灵相机吗?”索菲亚觉得那些墓碑的照片慎得慌,“你应该不是在搞什么古怪的仪式吧?”

“不是,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能力升级以后的精确度。”乔瑟夫依旧孜孜不倦地拍着相机,“我需要一个对照组,用来测试在我的脑海中只呈现某人过去形象的情况下,能否准确念写出那个人当下的模样。”

“这个简单,找几个东亚明星做测试就好了!现在那里的明星可喜欢整容了!”索菲亚说着调出几个明星没整容之前的样子给乔瑟夫看,“JOJO你能用这个拍立得照出他们现在样子的照片吗?”

“我试试。”乔瑟夫看了几眼照片然后一掌拍了下去……

“妈妈咪呀!JOJO你也太厉害了吧!”索菲亚拿着四个人的整容前后对比照细细分辨,最终得出人造美女帅哥的脸保鲜期太短的结论,当然,这是在她忽略了乔瑟夫的念写没有滤镜的这个事实的前提下。

“很好,测试通过。”乔瑟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手机里调出本杰明的照片端详了一会,“现在不管这家伙是整容还是化妆,都无处遁形了。要是让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换上尖头皮鞋狠狠地踢他的屁股!嘿嘿嘿……”

他的手掌再次落了下去。

洗出来的照片里印着亚伦·沃森。

“居然是他!”在场几人都错愕不已,“本杰明都七十多了,再怎么整容也不可能……”

“不,是有可能的……咳,咳咳。”西撒的声音从隔壁的房间的露台传过来,昨天下午他开始出现一些感冒症状,虽说乔瑟夫等人并不介意,但他还是执意做了自我隔离。“还有一种可能,也是唯一的一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他对自己也用了‘青春泉’系列?可真正能抗下这种病毒然后重获青春的人只有丽莎……我妈她一个啊!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用那么危险的东西?”

“不,成功的例子不止伊丽莎白夫人一个……”西撒自从得到史皮特瓦根的回复,就着手调查当初发生在英国剑桥的酒吧遇袭事件,最终在公布的卷宗细节中找到了他急于求证的线索——当年已年逾四十的美国间谍恩斯腾·林奈,其尸检报告中却有着这样一条荒诞的备注:除心脏外,各器官与皮肤均呈现出二十岁左右的状态。“而且本杰明很可能已经完成了‘青春泉’的改良,甚至成功研制出了疫苗,所以才有底气跟美当局的某个势力彻底决裂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本杰明,啊不,应该是这个叫亚伦·沃森的混蛋了。”乔瑟夫拿着放大镜对着照片瞧了半天,然后烦躁地一拍桌子,“可这家伙站在游艇上!周围都是海,根本看不出具体位置在哪儿啊!”


VENDETTA 宿怨

一周后,亚伦·沃森的足迹终究是彻底消失在了隐者之紫的追踪范围内。而西撒也因为连续数日高烧而住进了艾哲医院隔离观察。

“可恶!”乔瑟夫一拳砸在隔离病房的玻璃探视窗,“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地下实验室里面还可能残存着病毒……居然……我居然就这样让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

“这不是你的错。”伊丽莎白一边从隔离病房一侧的消毒室走出来,一边摘下浸满了汗水的外科口罩——为了抑制自己体内病毒留下的后遗症,她已经很久没让自己的体温长期高于36.1℃了,此刻,炎热与疲惫的双重压力使她有些透不过气,她歇了一会才缓过劲来,“你那个时候也不知道‘青春泉’的存在,怎么可能预料得到今日。核酸检测的结果也出来了,还算万幸,西撒体内是SPRING-Ⅲ型变异的低传播性亚种,若不是因为他前几日落水导致下呼吸道感染,还强撑着最后引发了肺炎,本也不会这么严重的。”

“没事就好……他没事就好……”乔瑟夫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一直绷紧的心弦一松,整副身子便也卸了力,竟缓缓瘫了下去。

“JOJO!”伊丽莎白见状一惊,忙过去扶他,却见他笑着稳住了身体然后擦了把汗,接着跟她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必担心。

“那史摩基和索菲亚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史摩基身上的是SPRING-Ⅲ型的原始型,估计应该与目前在美国肆虐的病毒是同一型,按照目前他血液里的病毒浓度和美国境内的病毒传播状况预测,大约等感冒症状下去了再隔离二十天就没问题了。但索菲亚的情况反而不大好,这丫头虽然现在没什么症状,但检测结果出来却在血液样本里发现了SPRING-Ⅱ型病毒……”

“那索菲亚她!”乔瑟夫闻言大骇,他记得很清楚,Ⅱ型与Ⅲ型若是感染了同一个体,那结果不堪设想。“对了,还有史皮特瓦根老头子!”

“目前还没有什么症状,也已经让他们自我隔离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SPRING-Ⅱ型正是之前美国向墨西哥出口的大批肺炎球菌疫苗中检测出来的可疑蛋白质微粒,我想索菲亚这孩子在被CIA控制的那几天里应该也被注射了类似的疫苗。”

“可恶!那帮畜生!”愤怒的情绪充斥着四肢百骸,乔瑟夫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快要被怒气撑破的氢气球,只要稍稍一点火星就能燃爆,唯有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的疼痛才能稍稍缓解他的心如刀割。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本杰明,然后从他的手中夺取青春泉的疫苗。”伊丽莎白将双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掏出一个精巧的纸烟盒,抽出了一根烟之后,想了想,还是将它放了回去,“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对了,丽莎丽莎……”他依旧习惯这个令他怀念的称谓,“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的核酸检测结果呢……”

“JOJO……”伊丽莎白望向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他曾在那个随风而逝的男人的眼里也见过一次,那是对永恒的青春与无尽且无趣的生命的厌倦,以及对挚爱亲朋一一逝去徒留己身的孤独与悲凉。

乔瑟夫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之后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好久不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乔瑟夫的猜想,“我猜这个大个子就是乔瑟夫·乔斯达?他跟你可一点都不像母子啊,伊丽莎白·乔斯达女士。”来人操着一口别扭的德式英语,他那做作的小舌音唤醒了乔瑟夫灵魂深处的记忆。

“是啊,好久不见,修多罗海姆。”在这个世界能看到各种熟人对现在的乔瑟夫而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史皮特瓦根之前在联系伊丽莎白的时候有提起过,艾哲医院这家德意合资的私立医院的德方法人代表就是这个叫修多罗海姆的家伙。乔瑟夫当时还隐隐有些期待这个同名同姓的家伙是不是当年故人。“你现在这身可比以前好多了!”他指的是修多罗海姆这辈子没像上辈子那样混成了一个机械生化人。

“我可不记得曾经认识你这么个大个子英国佬。”修多罗海姆显然没有什么前世的记忆,并未理解他话中深意,“对了,乔斯达夫人,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国情报部门已经成功监视到‘诺亚’的新动态了,但这次的代码里有很多之前没出现过的名词……你是除本杰明以外唯一的‘方舟’计划的老成员了,我想你应该能想起些什么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这个英国佬也在?”

“他不是外人,应该说,接下来我们如果有什么任务,说不定只有我跟他才能去。”

“好吧好吧……”修多罗海姆剜了乔瑟夫一眼,然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希望你到时候跟得上我们的思路。”

乔瑟夫见状摊了摊手,人总是有些奇奇妙妙的缘分,就算到了来世也依旧纠缠不清,他向来是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人,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左不过,再跟命争到底罢了。

“昨日晚上11:08,我军一直监视的暗网密聊室里再次出现了作者是‘诺亚’的可疑代码——‘根据神的旨意,洪水已经吞噬了一切。但神是仁慈的,他允许被他选中的诺亚建造了一艘方舟,方舟上载着被神选中的高贵生灵。鸽子衔回了橄榄枝,洪水退去,诺亚带着希望来到新世界,成为新的神,慈爱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修多罗海姆翻出了他的密码本,翻到那一页摊在伊丽莎白的办公桌上。

“这家伙闲着没事开始研究希腊神话了?”乔瑟夫撇了撇嘴,“如果‘青春泉’的泛滥指代的是大洪水,那‘方舟’代表了什么?疫苗?”

“或许吧……”伊丽莎白说着圈出了另外两个词,“目前我知道的只有两点,这里的‘诺亚’对应的就是本杰明·霍普金斯本人,而真正的诺亚·霍布金斯则扮演了‘鸽子’的角色,这是他们在‘方舟计划’里的代号。但是‘橄榄枝’代表的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这么说起来,‘希望’才应该是疫苗或者特效药之类的代称。现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发现了‘青春泉’的踪迹,而且随着各地人口流动频率的增加,也相继出现了不同型病毒同时感染同一个体引发危重症的情况。”乔瑟夫托着下巴思忖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青春泉’最终席卷全球,然后逐步演变成高传播性,高致死性的究极大传染病,那唯一拥有疫苗、且已经获得‘永久青春’的本杰明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新的神了。但是这里依旧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面说道跟诺亚同在方舟上还有一些高贵生灵,这些东西指的是什么?神话里宙斯想做的是消灭所有腐化堕落的人类,但本杰明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方舟……方舟……难道?!”

“你想起什么了?”

“‘方舟计划’最早提出的时候,本杰明曾做过一个设想——从‘青春泉里’分离出能够让生物获得永久生命活力的关键基因,并将之插入人类的基因当中加以激活,促成人类完成生理学上的究极进化,踏入不老不死的神域。真正的‘方舟’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能够高效完成其设想的载体病毒,若是他已经研究出能够更加精密控制的蛋白质外壳,我们就算将‘方舟’看作纳米机器人也不成问题……”伊丽莎白说着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便弯下腰打开了电脑的主机,“我记得‘方舟计划’最早的徽章底纹就是暗示了这个计划的实验基地地址的来着……”

“也就是说……”修多罗海姆随手扯过一张纸,将他们刚提到的意象一一记录下来,“‘方舟’算是剧毒不死药,那被神选中的‘高贵生灵’大概就是能够克服‘方舟’的毒性并获得不老不死能力的人。”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石鬼面那种晦气东西,我都快怀疑这个本杰明是个吸血鬼了。”乔瑟夫闻言小声嘟哝,“橄榄枝这种东西,自古就有‘抛出橄榄枝’这种说法,搞不好就是某个神秘组织也想要‘青春泉’呢,比如……骷髅会?”

“骷髅会跟美国政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杰明是基本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合作了。他已经与美国的政要的驴派决裂,现在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加入敌对的象派阵营,或者跟外国的一些势力勾结才能自保。”伊丽莎白正在等待网页缓冲,欧洲的信息通讯设备已经许久没更新了,连打开她大学时候建立的古早网站都要耗上半天,“又或许他就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将疫苗公诸于世的机会。”

“他只要不跟恐怖组织勾结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到还要庆幸他跟‘世界上最大的恐怖组织’决裂了。”修多罗海姆说着整了整那令他自傲的发型。

“噗……这倒是,要是本杰明跟山姆大叔联手,我们可就无计可施了。说起来……西撒在昏迷之前曾经提到过一个案子,我之前还权当是个故事没往心里去,现在一想,说不好是个突破口。”乔瑟夫说着走到桌子旁,写下了一个名字——Osten Linnageus(恩斯腾·林奈)。“史皮特瓦根查过他的底细,这家伙原本是个美国间谍,潜伏英国多年,与旅英的中东裔美国人芭迪萝拉·卜杜鲁结婚育有一女安娜·林奈。但十五年前CIA因为一次情报泄露导致美军在中东地区行动的彻底失败,而怀疑到恩斯腾·林奈夫妇头上,恩斯腾被秘密拘捕查问,可CIA却一无所获,只好在三日后放了他。但芭迪萝拉却因为CIA的失误,错认成窃取情报的人,最终被虐杀灭口,当时年仅六岁的安娜也失踪了。”

“CIA这群畜牲就没干过什么人事!”

“重点还不在这里,调查显示恩斯腾在被释放后不但没有质问上级,反而比之前更加恪尽职守。CIA观察了他十年,终于确信他的忠诚。因为他会阿拉伯语,因此在四年前他得到了一个护送本杰明经过XXX组织辖区前往当时在中东的秘密美军基地采集样本的任务。当时任务不是很顺利,双方发生了交火,恩斯腾亦在此间被燃烧弹烧成重伤,从而退居二线,在伤愈后接受了植皮整容手术,后再次被派去英国‘休眠’。”

“那个叫西撒的家伙是怎么知道恩斯腾的底细的?他是什么人?”修多罗海姆的职业病犯了,各国的间谍身份都是绝密,若非是安全处或者情报机关相关人员,基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信息。

“喂喂……”乔瑟夫看着那个德国军人的右手揣进了鼓鼓囊囊的衣袋,知道这家伙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连忙解释道,“西撒就是当时恩斯腾被捕的那个酒吧枪击事件的受害者之一啦。他知道恩斯腾的身份也是后来新闻里放出来的。”等到话说完,乔瑟夫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西撒之前并没有告诉他这些细节,但随着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画中的场景却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历历在目。「怎么会这样?!难道另一个我的记忆已经开始复苏了吗……」

“是这样……”修多罗海姆又盯着乔瑟夫看了半天,乔瑟夫知道这家伙是想从自己的微表情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自己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瞒着他,就更坦荡了。德国佬盯着乔瑟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朝属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们再去彻查一下西撒和乔瑟夫的底细,但面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吧,我权且相信你的话。你继续说。”

“果然还是个狡诈的家伙……好吧好吧,我继续说。恩斯腾在被捕之前残忍杀害了十个美国派往英国的活动期间谍,在被捕后又将剩下十九个间谍的身份全交了底,这也就是三年前让英美关系变得十分尴尬的‘白头鹰’事件(第一日播报时,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A国间谍入侵英国,英A关系将要变天?】;第二日,各大媒体纷纷做了澄清说这些人都隶属于一个叫【白头鹰】的组织,这次事件是组织内部的叛乱,属于黑吃黑。然后全网就查不到相关资料了)。好在背靠SPW财团,几经疏通之后,西撒当时还是打听到了一些内部消息——恩斯腾死的时候不仅仅是整容成了女人那么简单,他全身的组织器官除了心脏之外全部呈现出二十岁左右的状态。当时的法医认为是植皮的供体来源十分年轻,所以影响到了他身上的其他细胞,但这种说法最后也被推翻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伊丽莎白轻轻皱了皱眉,“只有‘方舟’了。”

“而且现在反过来看‘上帝之眼’事件,大概就可以知道目前的英美上层是铁板一块,当初英国警方挖出三十个美国间谍都没能让这两家分开。保不准当时美国为了收买英国上层‘共享’了一些‘青春泉’的研究成果。只是这些家伙当时没想到,作为关键棋子的本杰明居然会主动背叛,还真是讽刺。”

“那当时给恩斯腾整容的机构调查过了吗?”修多罗海姆继续问道。

“别提了,那家整容机构第二天就被CIA给掀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倒是老板背后中了三枪自杀了。嗯……你懂的,美国佬的惯用伎俩。”乔瑟夫耸了耸肩,“要是那家整容机构有问题,‘青春泉’在当时就被爆出来了。”

“当时的CIA看到了恩斯腾的尸检报告之后居然没有怀疑本杰明?”

“你都想到这一点了,CIA那帮老狐狸会想不到吗。”乔瑟夫说累了,便老实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口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抹了把嘴,然后继续说, “当时恩斯腾在狱中自尽,死无对证,本杰明又一口咬定是当年恩斯腾护送他去中东实验基地的时候偷走了样本,他本人对此事并不知情,而且在本杰明接受调查期间‘青春泉’的研究工作几乎停滞。最后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不对啊,按照CIA的密级,恩斯腾只是个B级干事,但本杰明手里的‘青春泉’可是S+++级机密,就算当时是恩斯腾护卫本杰明去的中东,但是他无论如何不可能得知本杰明的行动目的,更不可能知晓‘青春泉’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

“是本杰明主动找上了恩斯腾,他们之间极可能存在某些交易,甚至是合作。”伊丽莎白接下去说到,她想要访问的网页一直都没有反馈,这令她有些烦躁不安,于是她干脆将乔瑟夫刚刚说的案件资料调了出来浏览了一遍,“当时关押恩斯腾的监狱里流行了一阵诡异的流感,说不定就跟本杰明有点关系。”

“哦,说起来这个流感貌似在SPW的疾控中心病毒库里面有收录来着,你搜搜看。”乔瑟夫本想凑到电脑前一起看的,但他一站起来就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成了一个街角的露天咖啡吧,然后看上去才十九岁的自己坐在对面怒气冲冲地朝着自己挥舞着拳头,他的嘴开开合合仿佛在说些什么,但是乔瑟夫的耳朵里像是塞了一万只蜜蜂一样,除了嗡嗡嗡以外什么也听不清。「又来了……没记错的话。这还是这小子三年前得了肺炎差点嗝屁的时候误闯我这里来时的情景,呵,看来离我回去的日子也不远了……」

“E-COVIN,没想到全球仅六十五例病例,而且这种一个死亡病例都没有病毒居然测了核酸序列。”伊丽莎白的表情不置可否,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将E-COVIN的核酸序列与SPRING系列的病毒做了对比,“相似率97%!但是这跟目前在全球流行的几种型号都不一样……而且相较于真正的‘方舟’可能的核酸序列也少了一个关键的基因……这个病毒并没有‘方舟’的筛选作用,也没有目前流行的Ⅱ型和Ⅲ型病毒那么易传播,更没有I型的致死性,那本杰明让恩斯腾把它带到英国去的目的是什么呢?唉,要是能找到当初感染这个病毒的病例做个检测就好了……”

“哈哈哈哈,那你的运气可太好了,全球仅有65个病例,而最特殊的那个患了急性肺炎差点挂掉的病例就在你面前。”乔瑟夫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而且要不是我当时病得那么严重,老爷子估计也不会把这个三流病毒解构了存进档案库里。”

“JOJO……”由于自己也有类似的情况,伊丽莎白瞬间便理解了乔瑟夫身上可能发生了些什么,“我可能需要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好的,好的,没问题。”

等待检查结果的这段时间格外的漫长,百无聊赖的乔瑟夫干脆往伊丽莎白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一躺,打算先睡上一觉再说。不断涌现的今世记忆让他的灵魂和精神都十分疲惫,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西撒……”入睡之前,他忽然想起那人的笑脸,但也不觉得有多么惊讶,毕竟每次陷入这种无助的境地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在心里喊他的名字,那个金发的波纹战士,早就成为了他心中的支柱。“我本来还想着死后能再跟你说说话的,可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不知道我回去之前还能不能再跟你见上一面……”他喃喃进入了梦乡。

沙沙沙……

「嗯……下雨了?」乔瑟夫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绵绵细雨拍打窗玻璃的声音,「不好,我得去把窗关上,不然那些文件都要被打湿了……」

他挣扎着起身,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了回去,接着他就感受到细密微凉的雨丝逐一落在他的额上,颊上,唇上……是那样的轻柔且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自己,与之前那股将他推倒的蛮力截然相反。

「没想到我老头子也会做这样的梦……」乔瑟夫早就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了,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记忆苏醒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他迟早要观摩尽今世的自己与西撒之间的种种纠葛。「不过真是没想到呢……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流连花丛那么久早就是个老手了,却不曾想第一次吃苹果的时候居然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咬疼了它。」

乔瑟夫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西撒情动的脸,和那双染了欲望的浅绿色眸子。他一愣,印象中西撒从没有过这样的神情,就算和别的姑娘忘情接吻的时候也没有。那是西撒的眼中只有怜惜与欣赏,却不曾染上欲望。

「果然你这个家伙之前那副花花公子的做派都是表面功夫!」乔瑟夫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说实在的,他当年可羡慕西撒那手“一撩一个准”的本事了,要知道当初他追求丝吉·Q的时候这家伙可没少泼冷水。这样想着他自然是要报复的,便不假思索地抬腿就要踹在那人身上。可他忘了,这里是今世的JOJO的记忆世界,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事情的发展。于是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腿”自然而又顺从地抬起来攀上西撒精壮结实的腰……

「OMG!!!!!」乔瑟夫在心里尖叫起来,以他的经验,接下来可就是要重头戏了,天哪天哪!怎么能让他一个九十一岁的早就在生理上没有任何性趣的老头子看这么刺激的东西!!!他现在终于明白当时西撒在青藏高原的时候为啥不跟自己亲近了,那可是要出大事儿的!要是他现在还是九十一岁那副皮囊,看到这些当场晕厥,甚至因为太刺激了心脏遭不住而暴毙都不奇怪。

「现在的年轻人都玩这么开的嘛……」乔瑟夫一边感受着西撒在自己的躯壳上攻城略地,一边希望自己能早点从这既香艳又惊悚的记忆之梦里抽身。

“西撒……”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想起,“西撒……”今世的JOJO唤着西撒的名字,伸出双手将他的脖子挽住贴在胸前。

“JOJO,我在。”他又听到那人闷闷地说,“我在……”

不知怎的,他的眼泪簌簌而落。他想起当初在岛上修行,每次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西撒在不远处给自己投来一个令人安心的眼神——“我在,JOJO,我在。”

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所以他才能每次都在自己面临危险的千钧一发之际向自己及时伸出援手,而自己……却让他孤身一人去面对残酷的死亡。

「傻JOJO,都九十多了还哭鼻子,也不害臊……」一只泛光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敷在乔瑟夫的头顶,记忆之梦渐渐褪色。

他诧异地抬起头,灵魂中的老态与疲惫,在柔光之中尽数褪去,时光于此刻倏尔倒流,他又变回了当初十九岁时的样貌。

「西撒!」

「我在,JOJO。」

那人习惯性绑在额前的双色发带随风飘荡,一如往昔。


WEDJAT EYE 全知之眼

比检测结果更早出来的,是伊丽莎白等了许久的旧网页。

“方舟计划,是本杰明在四十年前发现‘青春泉’的时候就开始构想的计划。最早的时候这项计划的研究目的还只是延长家养宠物的寿命和拯救濒危物种,但渐渐地本杰明就不仅仅满足于此了,他开始研究在灵长类的克隆体实验里加入‘青春泉’,从而攻破灵长类克隆技术的难关。但是这项实验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夭折。之后本杰明便铤而走险,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他的实验害死了一个87岁的老妇人,因为此时被威廉·齐贝林先生发现,他便杀自己的恩师灭口。”伊丽莎白拿着从网页上下载下来的徽章,一路来到医院太平间走廊另一头的暗室。“你们跟我来。”

“我怎么不知道艾哲医院还有这种地方……” 修多罗海姆抱怨道,作为医院的股东之一,德国情报处在用来在明面上作伪装的NZ公司可是提供了整个医院的设计图纸,照理来说,这医院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应该没有他不知道的。

“这是为了存放一些特殊的样本后来修建的。”伊丽莎白按下指纹后,大门轰然关上,四周顿时一片漆黑。

“喂喂,搞这么黑干嘛?里面睡着吸血鬼吗?这让我们怎么看得见!?”乔瑟夫有些慌乱地去摸旁边的墙,“早知道我就让SPW财团的人给我准备一副夜视镜了。”

“嘿,英国的乡巴佬,走进密室不带上装备可是不行的。”修多罗海姆一边得意地打开了左眼镜片边缘内置的红外线夜视仪开关,一边取出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密码本,“羡慕吧,我大德意志的科技可是世界第一!”

“没错,没错,在二战之前确实是,德国佬。”乔瑟夫没所谓地耸耸肩,他早就过了和人针锋相对的年纪了,而且眼前的场景转瞬就发生了变化,原本一片漆黑的走道,在隔绝可见光三十秒之后,竟然发出了莹莹蓝光,“我就知道这种地方肯定有机关,哈哈哈。”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伸出左手去摸墙上的光源。

“这是什么石头,真漂亮……”

“别碰,这些石头有特殊辐射。”伊丽莎白连忙打下了他的手,“一旦直接接触到皮肤,就会引起皮肤溶解溃烂,而且无法停止,只能截肢才行。”

“Holy shit!”乔瑟夫揉了揉差点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再次”惨被截肢的左手发出一声尖叫,声波中蕴含的能量在狭窄的空间中来回弹了几次才渐渐消逝。

“接下来你们看到任何东西都不要轻举妄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伊丽莎白的鼻梁上多了一副黄色镜片的眼镜,“你们也带上吧,不然眼睛暴露在这些石头下时间久了,会造成永久性的视力损伤。”她说着也扔了两幅同款眼镜给两人。

“我记得西撒在那个幽灵岛上也见过这种石头,可他的眼睛……”

“放心吧,这种石头的半衰期并不长,也就两年左右,那个岛上的地下实验室走廊上镶嵌的石头已经超过十五年了,跟这些刚镶嵌上不到三年的放射性不能相提并论。原本这个实验室我并不打算在十年内启用,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这是……”乔瑟夫和修多罗海姆跟着伊丽莎白拐过三个弯,来到密室最深处的房间,里面放置着一个和西撒当初在波维利亚岛上见过的同型培养罐和冰冻仓,培养罐里盛着莹绿色的培养液,“要演生化危机了吗?”乔瑟夫怔怔地说道。

“这是当初使我起死回生的装置,我将它复刻的初衷是为了探究起死回生好返老还童机制的秘密,因为当时马里奥的情况不太好,我原以为只有这样才可能救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体内的病毒还是被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了,但这种稳定状态只能在低温下维持,所以他才主动搬去了太平间。”伊丽莎白拉开操作台前的椅子坐下,又将拷贝有方舟计划徽章的移动硬盘插入操作台前的计算机。

“这个装置那么神奇?”修多罗海姆拍了拍培养罐的钢化玻璃壁,一脸怀疑,“要是某国政要看到这装置不是要乐疯了?!”

“并没有那么神奇,我们做过相当一批动物实验,将活体动物休眠后置入,再次唤醒并没有任何变化。死亡的动物同理。但唯一的特例是一只感染了青春泉系列病毒后重症死亡的猫,它当时已经十二岁了,但是经过150天的试验周期之后,我们将之解冻唤醒,却得到了一只看起来刚出生半年的小猫。”

“……!这猫成精了?”乔瑟夫好奇地趴在培养罐壁上看着里面莹绿色的液体,“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冰可乐更适合当青春泉的了哈哈哈哈……”

“但据我所知,唯一能引起重症的SPRING-Ⅰ致死率几乎是百分百。”修多罗海姆说道。

“不,是99.9965%。”伊丽莎白纠正道,她向操作台里输入了一串代码,“有三个人还活着。而获得不老不死能力的仅有两人。”

修多罗海姆闻言大骇,“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而乔瑟夫攥紧了拳头。

“还好代码没变,结果出来了……”伊丽莎白没有理会修多罗海姆提出的问题,而是调出了方舟之徽章中隐藏的秘密基地地址,“本杰明是个特别有情怀和追求仪式感的男人,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据点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地球上跟这个意象差不多的地方可不少,具体是哪里还需要找点资料来推断才行。”

“这图形好眼熟……”乔瑟夫看着屏幕上的图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古埃及金字塔吧……”修多罗海姆光看着这图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就是这金字塔上面还长了个眼睛,跟荷鲁斯之眼一样,总不至于这货去了埃及金字塔?说起来本杰明确实到过中东。”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选择这么容易被人猜到的地方。”伊丽莎白摇头否定,“这家伙小心得很,而且埃及最近政局并不稳定,他更不可能去了。”

“啊哈!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图形了!”乔瑟夫一拍脑袋。

“在哪儿?”

“在乔治·华盛顿的屁股后面!”乔瑟夫得意地拿出一张一美元的纸币,“你们看!”

“可这指代了什么地方呢?美国?共济会?”修多罗海姆一把抢过华盛顿的脑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能代表什么,但就如丽莎丽莎说的,这家伙是一个变态强迫症,你看看他已经去过的和可能去过的地方,美国、意大利波利维亚、中东或者埃及、对了还有英国……”乔瑟夫在计算机上把这些都圈了出来,“你们看,这附近是不是都存在类似上帝之眼这个图腾的建筑和徽章。”

“还真是……美国本身国徽上就有,波利维亚岛俯瞰也像,英国实验室里的徽章,埃及的金字塔……那这并不能帮我们推断出下一个基地啊。”

“啧啧啧,没想到修多罗海姆你现在变得这么迟钝了。我们需要的条件已经快齐了。”

“条件?什么条件?”

“找到本杰明这家伙大本营的条件,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条线索。”乔瑟夫冲着伊丽莎白眨了眨眼,“丽莎丽莎,我问你,为什么走廊上要镶嵌这些石头?你可不要跟我说只是为了照明而已。”

“这小子……”伊丽莎白抿了抿唇,“这是为了防止青春泉系列的活体样本被带出去造成大规模人员感染甚至死亡。因为青春泉具有极强的生命力,除了被免疫系统解决之外,并不能被通常的物化方法杀死。”

“果然如此,那这石头的名字是什么?产地是哪里?”

“这石头叫全知之眼,产地只有一个地方——冈底斯山脉。”

乔瑟夫闻言吹了一声口哨,“Lucky!都对上了!啊,希望我的中国签证还没过期。”

“你在说什么?英国佬?!”

“你看看这个……”乔瑟夫打开手机搜出一张图片来,图中一座形如金字塔一般的巍峨雪山,雪山上环绕着被落日的余晖染成金色的云,好似一只巨大的眼睛俯瞰大地。“这可是《2012》世界末日来的时候诺亚方舟停靠的地方。”

“天哪,全知之眼!”修多罗海姆惊叹道,“但这可是雪山高原啊,怎么适合建立微生物实验室呢?”

“不,寻常的生物试验室或许不行,但是青春泉需要的条件它都满足了。”伊丽莎白忽然明白了乔瑟夫的意思,“青春泉在低温下活性和毒性都很低,雪山冰川反而是最适合做基因调控的自然环境。”

“而且附近就有修建实验室需要的‘全知之眼’石矿,取材也不难。”

“还有,这个地方远离所有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更加避开了所有的间谍的耳目。”

“最后,也是我一开始会怀疑这片区域的原因。”乔瑟夫回想起那次空中浩劫种种细节,给了修多罗海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就是本杰明乘坐飞机后失踪的地点。”

“你说中国西藏?但本杰明后来明明来了意大利。”

“如果西藏的计划完美无缺的话,他就不需要来意大利了。”

“你的意思是……”

“他的计划估计出现了两个漏洞。”乔瑟夫比划出两根手指,“第一,他的原计划应当是飞机在被劫机后撞山坠毁……”

“等等,要是坠毁了他自己不就……”

“非也非也,你没看《孙子兵法》里面说嘛,‘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这老东西没个几把刷子也不敢想这么个毒计。你去查查就知道这老东西每年都去玩跳伞,还持有职业跳伞证。他肯定早盘算好了在飞机坠毁前金蝉脱壳。” 乔瑟夫继续将史皮特瓦根查到的资料给两人看。 “对了,这家伙翼装飞行也不赖,用游戏里的话说,就是逃跑技能点满了。嘿嘿嘿……” 乔瑟夫也就仗着这会儿史摩基不在,没人揭穿他这个逃跑大师。

“那第二个漏洞是什么。”修多罗海姆一边心里吐槽自家情报部门实在不太给力,一边继问道。

“第二个漏洞是……”

“第二个漏洞就是波利维亚岛上的实验室失去了联络,诺亚·霍普金斯自尽,而我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伊丽莎白插进来作了补充,“这个实验室里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必定亲自将之摧毁,如果不是西撒恰好进去,又拼死带出那本日记,很多当年的谜团或许永远都解不开了。”

“没错,现在本杰明以为自己的麻烦基本都解决了,就放心地回西藏去了。”乔瑟夫说着拍了修多罗海姆的肩膀,“但是上校,你说我们会让他过得这么惬意和心安理得吗?”

“当————然~~~~~~不会!!!”

“JOJO,你这次去中国……不打算跟西撒说吗?”史摩基就跟美国的大多数黑人一样,染上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两天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你觉得我跟他说了他能放心让我去?”乔瑟夫拿勺子将奶白瓷杯里的咖啡奶盖搅和得乱七八糟,“前几天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危险期,可昨晚上又反复了,愣是发了一宿的烧,就今天早上还拉着我的手说胡话呢。”

“噗——那哪儿是胡话呀,我看他清醒得很。”史摩基边吃披萨边笑着说,“JOJO,西撒可是跟你求婚呢。你答应不?”

“别笑话我了,他那是说梦话,哪有这么随意地求婚的,他连眼睛都没张开。”他呷了口咖啡笑着说,“等他醒了,我可得好好教教他怎么求婚,嘿嘿嘿……”

“那可有看头喽。”史摩基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他看了看隔离院区的病房门口“不过……这几天医院里收治了好几个感染‘青春泉’的重症病人,连呼吸机都快不够用了。”

“所以我们要更快研制出到疫苗和特效药,不然……这世界就完了。”

“不至于吧……虽然重症的不少,但是大部分还是轻症患者,……!”史摩基一口披萨噎在食管里,“咳咳……水……咳咳……水……”他的一双眼睛因为咳嗽凸了出来,像是金鱼的灯泡眼儿,没拿叉子的右手使劲儿锤打自己的前胸,想要拍下堵在胸口的披萨。

乔瑟夫一边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快速打量周围哪里能搞到水,“嗐……现在都过了点餐时间了,我上哪儿给你搞水去……喏,我这里还有半杯咖啡,你喝吗?”

史摩基难受得紧,也不挑是什么了,一把抓过咖啡杯就是一通猛灌,“咳咳……哈……总算是下去了……”但史摩基还没来得急吸第二口新鲜空气,刚刚喝下去的浅棕色液体让他吐出了舌头,“这什么咖啡啊,又苦又辣又涩,你怎么喝得下去?”

“爱尔兰咖啡啊,不过这里的调酒师看起来不是很了解最佳配比,调制手艺比西撒差远了。酒的度数太高了,所以觉得辣。”

“所以你为什么要喝这东西?喝酒让人昏昏欲睡,咖啡又使人清醒无比,这两种感觉混一起不难受吗?”

“有时候人在感情上需要被麻醉,但是在理智上则需要保持清醒,所以对我来说,现在没有比美酒加咖啡更好的选择了。”

“JOJO,我感觉你有些变了……”史摩基看着友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西撒自己担着了?”

“没有,怎么可能。”乔瑟夫自然地扯出一个坏笑,“一定要说的话……就只有……这顿饭你请!我先溜啦~~~你给路达哟~~~”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唉,这家伙,每次有什么事儿藏心里了就这样。”史摩基翻出两张纸币付了账,“还说让我请客,结果这顿饭就喝了一杯加了烈酒的咖啡,连一块披萨都没吃。”

青年的心里确实藏了无数的秘密,那对他而言也可以说是一连串的打击——

——报告结果出来了,JOJO,你的身体……可能再也不会……老化了……

——中方通过了我们的申请,但是并不允许我国军方和情报机构直接介入,他们表示会在当地调派一部分警力支援……

——JOJO,现在全球各国都出现了大量病例,艾莉娜她只能暂时留在中国上海了,那里目前是最安全的……

——西撒感染的病毒发生了变异,现在他的情况很危险……

——现在全国的医护人员人手不够,政府紧急征召医护专业在读学生加入抗疫队伍,JOJO,我有抗体,我能做更多别人做不到的危险工作,让我去吧,我想西撒哥……他会同意的。

……

……

……

惨白的阳光打在乔瑟夫的身上,衬得他帽檐下的阴影愈发昏暗了。他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影子往西撒所在的楼走去,但是他的心却越飞越远……

西撒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一丝生气,只有一旁的生命监控仪和呼吸机的正常运作与显示器上曲线的节律跳动,才能看出他还活着。昨晚突然的病情恶化谁也未曾预料,病毒的变异速度甚至比伊丽莎白想象的还要快上许多。

“西撒……”他现在可以在做好消杀的前提下毫无限制地进出之前难以得进的隔离病房,甚至直接触碰到西撒了,但是就算他与西撒十指相扣,他们之间忽然横亘的时间洪流却再难逾越。“上辈子,我一个人被你这家伙留在世上已经够久了,这次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我知道你一直与我同在,请你保佑我吧……”

他的双手捧起西撒的手放在唇前,曾经萦绕在指尖的淡淡烟味和熟悉体香尽数褪去,只剩下消毒水和将死之人的味道。

“西撒……”他轻轻地吻了吻西撒的无名指,想起六个小时前听到这家伙说的梦话——「JOJO……我的JOJO……我们结婚吧……」——他忽而笑了,“傻子,上辈子给我留的戒指还没摘呢,又想给我套一个,想得倒美。”他搓了搓左手小拇指上的戒指痕,“不过下次得送个大小合适的才行,婚戒可是要戴在无名指上的。”

他捻了几根自己的卷发搓成个戒指,套在了西撒的左手无名指上,“嘿嘿……这次可是我抢了先,到时候醒了你可不许抵赖……你安心睡吧,我也好出去玩几天,玩够了就回来。”

“好……”乔瑟夫推门出去的时候,恍惚间听到西撒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西撒还是那样一动不动、了无生机地躺着。

“等我回来……西撒……”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门缝关上的那一刻才收回目光。

他向来很少关注背后的事,自然也没有看到在门关上的前一刻,西撒睁开了湖水似的双眸,里面荡漾着乔瑟夫的影子。

踏上狮泉河昆莎机场的水泥地的之前,乔瑟夫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就回到了这片人间净土。

因为种种政治上的原因,修多罗海姆手下的人和他自己都没能进入藏地,史皮特瓦根年纪大了,适应不了高原气候,便去了上海陪伴艾莉娜·乔斯达。索菲亚和伊丽莎白被数量激增的重症患者困在了意大利。史摩基虽然跟着过来了,但是没抗下高原反应,连夜给送去了医院吸氧——所有的重担这下全压在乔瑟夫身上了。

“人少一些也好,行动上更方便一些。”乔瑟夫一边穿上一身装备一边说道,“不过没想到被调过来的居然是你呀,扎西。”

“我也没想到,上次因为您那事儿,我被调到了局里刑侦大队,前几天又接到了这个任务,没想到又见到了您,乔斯达先生。”扎西还记得乔瑟夫前世的灵魂那事儿,便一直将他视作跟阿婆一样的长辈。

“自从上次收到SPW集团的情报,上面组织我们乔装摸排了好几处可疑的地方,最终把范围收到了这里。”扎西将手头上的定位仪递给乔瑟夫。“您看。”

“叫我JOJO就成,你这么尊重听起来怪怪的。”乔瑟夫接过定位仪,地点在冈仁波齐山麓西侧,是个废弃了十多年的私人卫生院,因为地壳变动,湖床抬升,这处遗址的三面围上了水,“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最可疑?”

“照理说这个卫生院早废弃这么多年了,但是这里的水电费缴纳从没停过。”扎西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将裤腿塞进军靴里。“要不是这次排查可疑地点,兄弟们把这周围可能建研究所的地儿都摸了一遍,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卫生所早在十年前就废弃了,还卖给了一个洋老板,给上头的报备是要重建成饭店,但是前几年被水淹了才搁置了。”

“可记录里你们进去摸了好几次,不是没发现什么疑点嘛。难道说……”

“这是明面上的记录,有些东西可不能这么……”扎西给乔瑟夫使了个颜色,英国青年马上会了意,将耳朵凑了过去,“我们去的时候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是回来以后一个队员病倒了,医院一查,说是体内辐射超标,而且莫名其妙就染上了奇怪的病毒。”

“青春泉?”

“嗐,不幸中的万幸了,是E-COVIN,他咳了三四天也就缓过来了。”

“怪不得……”

“这下您知道了吧,为啥要配这么多装备,防辐射,防感染,防弹衣……我会被派过来也是因为如果不是从小长在这儿的人,大多吃不消这些装备压在身上。”

“但为什么是E-COVIN?”乔瑟夫不能理解本杰明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病毒缺了关键基因,应该对本杰明的‘方舟计划’没什么用才对……”

“我也不清楚,只能去了再说了。晚上七点准时出发,现在还有两小时,您休息一会吧。”

“……好。”乔瑟夫将西撒的发带绑在额前,“我记得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来着,叫什么‘不成就吃果仁’……”

“哈哈哈,是‘不成功就成仁’啦。意思就是不把事情办成了就不活着回来。”

“嗐,那我们只好成功了,嘿嘿嘿……事情完了我还要回老家结婚呢。”

“恕我直言,乔瑟夫先生,您这flag立得也太不吉利了。”

“别担心,我有该死的狗屎运!”

已过春分,高原地区的白日日渐加长,傍晚时分,虽然太阳落了,但是天却还亮着,两个异国的青年坐在基地的直升机坪边上,望着遥远的天际线,在生死难料的行动之前,谈笑风生。


XENOGENEIC 变异基因

为了不打草惊蛇,特别行动小组的三个人愣是驱车到了三里开外,然后徒步涉水接近目标。

夜凉如水,不远处的砾石路上,虔诚的信徒正在行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以此祈求美好的来世。

乔瑟夫是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比起这些看不见摸不到的神佛,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但他相信轮回转世,因为他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此刻他今世的记忆几乎完全复苏,而前世老头的记忆也没褪色。他原本以为两辈子的记忆与情感会把自己的精神压垮,可是并没有,少年人的冲动热血,暮年人的冷静理性,被一双无形的手轻柔地牵在一起。

行动当晚没有月亮,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乔瑟夫戴着德国造的红外线夜视仪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看着显示器中的高精度实时画面,他心中感叹修多罗海姆那个家伙果然没有说大话。

根据中方提供的地质勘探资料,离卫生所向西不到二十米的下面是一个中空的巨大空间,分为三层,每一层大约有个十几米深,最早应该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冰洞,但是因为地壳变动,大约一千年前的一次地震,洞底下渗进了岩浆,把洞给融空了,才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空间。

“嘿……上次白天来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呢,现在居然安装了激光安保系统?”扎西往窗户上探了探头,显示器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必经之路上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光束网。

“估计还加装了摄像头和窃听器。”胡晟说道,他也是被抽调来执行这个任务的,因为他是整个武警大队里唯一感染特殊病毒后获得抗体的人,“这里的结构太简单了,要完全避开这些过去几乎不可能……而且说不定还有机关什么的,我们两个受过专业训练倒是不怕,但乔斯达先生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乔瑟夫没有说话,他正在静静地观察屋子里的情况——

激光安保系统是最复杂的随机活动型,完全没有规律可寻……

按照常理,大部分机关都是杀伤性武器,但是这里要安装这些的目的必然是为了不要让他人靠近,应该不会选择用太明显的方式杀死入侵者……

刚才过来的时候一路上那么多朝圣者,却没有一个来这里借宿歇脚……

这周围百十米处散布的各种的动物遗骸……

明明靠近圣湖玛旁雍措,但这里却一点风都没有……

……难道!

乔瑟夫脑中灵光一闪,“戴上面罩!”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激光阵什么的全是幌子,这地方常年都喷洒着致命病毒!我们在这破地方耽误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扎西和胡晟闻言飞快地带上了面罩,随后熟练地换回警戒姿势。

“直接冲进去,正面突破。”乔瑟夫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越是出乎敌人意料的方案,其效果往往就越好。”

他说着拿手拍了一下两人的夜视仪,扎西和胡晟的眼前忽然失去了正常的视野,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二十几岁的男人,坐在手术台旁,慢条斯理地将一针管莹绿色的液体,推进一个白人女孩的手臂。

“这是……!?”

“亚伦·沃森,也是我们本次行动的目标之一——本杰明·霍普金斯教授。”乔瑟夫召回了隐者之紫,继续说道,“我感知到他的位置应该是在空洞的第二层,但空洞里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我们还不清楚,所以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我们可能需要分头行动。”

“好!”作为三人小队的队长,武警胡晟很快就做出了判断,“正面强攻交给我负责,扎西,你负责掩护乔瑟夫先生下到第一层,并做好第一层的警戒,等我下来之后,再一起突入第二层。”虽说是敌人的大本营,但是毕竟这里是中国境内,而且这地方气候条件严苛,物资又极度匮乏,因此胡晟判断里面不可能存在颇具规模和建制性的武装力量。

“我的建议是尽快下到第二层控制住本杰明比较好,我怕惊扰到他之后,他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

“但那样您的人身安全……”

“没有这个觉悟我也就不会来了。这次行动的动作越快越好,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销毁疫苗样本就完了。”

“好!”胡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级会同意并安排毫无经验的英国青年加入这场特殊行动了,乔瑟夫·乔斯达,这个男人的眼界之大学识之广思维之深,仿佛是一个阅尽千帆的老人,而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愣头青。“扎西,你去切断电源,负责殿后!乔斯达先生,跟着我从正面突破,直下到第二层。医疗实验室一般会有备用电源,我们的有效活动时间大约只有断电后的三十秒,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三十秒中之内控制整个基地。”

“收到!”扎西话音未落,已经一个侧翻滚向了院落南侧的变电设施。在他安装微型炸弹的几秒钟内,胡晟和乔瑟夫已经一左一右作好了冲锋的准备。

三——二——一——

扎西的手势刚刚握成拳头的一刻,伴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乔瑟夫和胡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为了尽量减少暴露在致命病毒中的时间,胡晟拔出装备里的爆破装置,向密道口的缝隙扔了过去,只听得“咚”一声,那密道口子周围的一圈混凝土就被震得粉碎,一整块伪装成地板的门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去。

因为停电的缘故,甬道下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乔斯达和胡晟对望了一眼,便拔出绳索发射器将铁索往天花板一射,拉紧确认稳定性之后,扣上挂扣就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刚到第一层底下的时候,还没等胡晟站稳,一个陌生男人的尖叫声就打破了一片寂静,接着便是几声密集的枪响和闪烁的火光,但是胡晟在迅速找到掩体后反击时,并未感受到有子弹在自己身侧飞过。

「乔斯达先生没有练过枪法,虽说也按照标准给他配了枪,但是现在一片漆黑,枪在他手上还不如没有更安全。而对方的身手和枪法怎么看都是职业保镖,还是四个。我一个人还勉强能对付,但这样一来,可就没办法保护乔斯达先生了……」

胡晟麻利地换了一个弹夹,时间还剩下十五秒,他们必须尽快突破这一层的抵抗到达下一层,活捉目标人物并成功夺取目标药品。

然而胡晟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本这一层雇了五个保镖,而其中一个在乔瑟夫落地的时候就被这个英国青年狠狠抓了一把头发,然后用波纹击晕了。而现在对面的子弹一颗也没打过来,则要归功于那把还算保养得不错的头发在波纹的驱动下形成的保护障,所有的子弹全在半路就给拦下了。

终究是敌明我暗,突击的优势在五秒内显现了出来,胡晟三个点射直接击毙了来不及找掩体的三个保镖,而最后一个,则是不幸被跳下来的扎西一个顶膝磕在天灵盖上,当场就昏死过去。

三人交换了前后位置继续向下走。

第一层下到第二层的甬道内依旧布满了是乔瑟夫曾经在艾哲医院的密室中见到的“全知之眼”。

“千万不要碰到这石头,有辐射。”乔瑟夫说道,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间却也没想通不对劲的地方。

下到第二层底部的时候,备用电源已经启动了,乔瑟夫等人只好躲在掩体里看着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来,最后照亮了整个第二层的实验室。

当最后一盏主灯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之前乔瑟夫念写的场景中的女孩已经被大卸八块,遗弃在解剖台上,而不远处的培养缸里,则漂浮着十来个跟这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浑身赤裸的少女克隆体,现在正随着缸底冒出的气泡而逐渐崩解。

扎西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感到一阵反胃,但又什么都吐不出来,难受地打颤。胡晟则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饶是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命案现场,却也未曾想到世界上还有这般穷凶极恶之人能做出如此残忍龌龊之事。

“这帮畜生!”乔瑟夫忍不住低声咒骂,但他打量四周已经空无一人,而且实验室最里端的那个冒着冷气的储藏柜门仍在左右摇摆,显然是刚被打开不久。

“……糟了!疫苗样本!”乔瑟夫脸色一变,决不能让这家伙带着疫苗样本逃走或者销毁疫苗样本,就算疫苗能够再次研发,但是西撒可就等不起了……这次,时间依旧不站在自己这边。

“您先别激动,乔斯达先生,这下面是一条地下暗河,但是水流湍急、怪石嶙峋,而且落差很大,本杰明没那么容易逃出去。何况另一个出口我们的人也早就埋伏着等在那里了。”

“没有时间了!就算本杰明能被抓到,一旦疫苗样本被毁……你知道现在全世界范围内有多少重症患者等着抗体量产救命吗?!”再晚一点……西撒就可能等不到我回去了……

“……!”胡晟和扎西都沉默了,但此刻蛇已然受惊,要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并在蛇做出反应之前拔下蛇牙,几乎是不可能的。万一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他们只能在击毙本杰明和夺取抗体之间二选一了。

“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乔瑟夫的眼睛亮了起来,“声东击西。”

本杰明和助理苏珊下到第三层的紧急脱离通道的时候,除了存放有病毒、疫苗和“青春泉”的实验者的生物样本的冷藏箱以及一件长长的羽绒服以外,什么也没带。断电以后,整个设施的恒温系统就停止运转了,致命的冷气从四周的山壁里一层一层地渗进来,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本可以不这么狼狈的,前几日中国警方在上面摸排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助理也建议他尽快从这里脱身。但本杰明也有自己固执的一面,他斥巨资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建造一所研究所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完成“方舟计划”的最后一阶段实验——体细胞核基因插入式重编程的单器官表达。只要实验成功,他就能做到通过使单器官感染“青春泉系列”,而令该器官在一星期内恢复20岁左右的状态与能力。毋庸置疑,那些培养罐中的克隆少女就是他的实验素材,而这些克隆人的本体,则是他这辈子唯一心动的女人——伊丽莎白·乔斯达。

「呵,果然我总是放不下对你的执念啊,才会每次都因为你的原因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伊丽莎白……越是得不到你的心,我越想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本杰明紧紧抱着样品冷藏箱,里面保存着少女的心脏。

「你知道吗,伊丽莎白,我的伟大构想快要实现了,等我出去以后,我就把E-COVIN的样本投入所有的水源里……现在其他的‘青春泉系列’已经在全球各地蔓延泛滥,很快,所有人的DNA里都会留下‘青春泉’的刻蚀痕迹,但是E-COVIN则会将所有被选中的人筛选出来,而没有被选中的人则将从地球上被清除。洪水已经到来,方舟也将启航。」

三层的底部确实是一条奔涌不息的地下河,但却并不只有胡晟提到的已经布下警力的那一个出口,而是有三个大小不一的通道,分别通向三处。其中,仅有两个通道可供人勉强通过。

看守森严的通道不到三公里,其尽头位于废弃村庄西侧的天葬之地,荒凉无比;但另一个无人看守的通道,则长达十数公里,且通向一片无人区的戈壁滩。

最后一条通道,直插地底深处,无人知道它的尽头是另一番天地,还是熔岩地狱。

地下河冰冷彻骨,无人能活着走完这一段路。或许,这就是佛经中提到的三途之川吧……

乔瑟夫等人从岩缝里直接跳下第三层的时候,本杰明已经掐死了苏珊,正将她的尸体当作独木舟,往深水处推。

“不许动!举起手来!”由于洞穴里的情况复杂,考虑到并未安装消音器,以及声波可能带来的次声灾害,胡晟只是将枪对准了本杰明的后脑勺,并未开枪。

但本杰明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干净利落地爬上了苏珊早已冻得僵直的尸体,轻轻一蹬,便顺着那长达十数公里的地下河道划了过去,水流湍急。还没等胡晟和扎西追到最底下,本杰明以及消失在了一个拐点之后了。

“可恶!居然让他逃了,我们可能要追上去,乔斯达先生。乔斯达先生?乔斯达先生!”扎西不甘心地锤了一拳在地上,却发现刚刚站在自己身后的乔瑟夫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胡队长,乔斯达先生不见了!”

“你说什么?!”胡晟正在跟总部报告情况,希望总部那边能迅速改变警力部署,一听到扎西的惊呼,他回过头,只看到乔瑟夫的一些重型装备还留在原地,而那个将近两米的男人却凭空消失了。

乔瑟夫也没有想到,人在最紧张的时候居然能被逼出这样的潜力。当看到本杰明的那一刻,他几乎失去了意识,只想着一定要从这家伙的手中夺取疫苗样本来救西撒。「时间不站在我这里也没关系,就算幸运女神不站在我这里也没关系,上辈子我没能救下他,这辈子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把他从死神的手上抢回来!!!」

坚定无比的信念唤醒了沉睡在灵魂深处的生命力量与精神力量,他的波纹之力与替身能力在一瞬间融合——紫色的荆棘上开满了金色的花——那强大的能量在一刹那中打破了时空的藩篱,使乔瑟夫被传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仇人本杰明·霍普金斯身边。

这或许是人类的燃烧灵魂之光而创造出来的一个奇迹,一生仅有一次而已。

“呵,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真是可怜呐,乔瑟夫·乔斯达,看来自你死后,灵魂一直徘徊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难以得到救赎。”本杰明见到乔瑟夫忽然出现,并利用波纹踩着水站在半空的样子并没有多惊讶,他仅仅以为这是一个可怜的鬼魂。虽然这家伙手上的人命多得数不胜数,但是在本杰明心中,自己就好比是创世纪的上帝,而上帝要处置这些卑贱的生命,是不需要任何负罪感的。

“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怒极反笑,乔瑟夫他捧着肚子笑弯了腰,“你在说什么梦话,糟老头,说得好像你自己能得到救赎一样。”

“放肆!谁允许你这个孤魂野鬼这么跟我说话!”本杰明气得打了苏珊几巴掌,急于证明鬼是不配跟他作对的。

“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乔瑟夫双手抱胸抬了抬下巴,示意本杰明朝后看。

“我才不会中你的套。你这该下地狱的臭小子!” 他从口袋里拔出一把上面还带着血迹的手术刀对着乔瑟夫,然后恶狠狠地说,“再不消失我就把这玩意儿捅进你的屁股,让你尝尝屁眼被捅穿的滋味!”

“啊~~~我好怕啊。”乔瑟夫摊了摊手,他当然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被冲下地下河的断层死去,于是早就用隐者之紫织好了一张巨网置在了狭窄的断层口。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当本杰明被荆棘网拦截在半空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眼前用波纹攀在岩壁的冰柱上的乔瑟夫搞的鬼。而可怜的助理苏珊的遗体,则被水流冲下了瀑布,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嘿嘿……猎物落网!现在要怎呢~”乔瑟夫拔出军刀,佯装要割那人的颈动脉,吓得本杰明拿着手术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呵!”乔瑟夫冷笑一声,换上严肃的表情,同时一个弹指飞出从崖壁上落下的水滴。带有波纹能量的水滴犹如一粒弹丸直接打断了本杰明手上的手术刀,并击穿了他的手掌。

“现在,告诉我你把疫苗藏哪儿了!”乔瑟夫的手中抛了抛几粒波纹水珠,接着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本杰明的手腕和脚腕,省得到时候背他出去的时候又像上次那样被偷袭。

“你居然真的没死?!”本杰明睁大了眼睛,“我明明……”

“你明明看着我断了气还把尸体扔进了湖里是吧。”乔瑟夫收拢了隐者之紫交织而成的网,把本杰明吊起来后一把抓住了本杰明的衣领,“疫苗在哪儿!”青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疫苗?哈哈哈……我扔了,扔进地狱深处了!呵……但是另一个礼物我倒是可以送给你……”本杰明脸上毫无惧色,他早就算到自己迟早是要落网的,但是自己的手上有着足够的筹码,只要不落在美国佬的手里,就有转圜的余地。

乔瑟夫以为他愿意交出病毒样本,便稍稍卸了力,却没料到这家伙飞快地往自己身上一撞,一只针筒,从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戳出来,直接扎进了乔瑟夫的手臂。

“你完蛋了,该死的乔斯达。”本杰明狂笑起来,“刚刚你经过的所有区域的空气里都喷洒着高浓度的SPRING-Ⅲ,可能你知道它的毒性很低,所以连面罩都没带就进来了。但是你不知道吧,如果加上我给你的礼物……你很快就能上天跟你父母团聚了。”

“是嘛——”乔瑟夫根本没有理会这跟针管,也不在乎里面装了些什么药,“你大概没想到吧……”他一拳揍在本杰明的脸上打断了这家伙的眉弓骨,“我早在三年前就坐上你那该死的方舟不老不死了!”

“你说什么!?”但这家伙再没办法瞪大眼睛表示错愕,只能任由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与紧张而不断抽搐。

「大意了!既然青春泉能在伊丽莎白的克隆体里成功……我早该想到这小子的基因里可能带有“青春泉”在体细胞核基因插入式重编程的接口……」

“究·竟·在·哪·儿?!”乔瑟夫攥紧了拳头,他看着这个人渣因为缺氧而脸色通红、暴起青筋,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这个混蛋造了这么多孽就是为了“方舟计划”,现在“方舟计划”还没完成,他绝对舍不得死。」

“……就算……咳咳……你……现在……掐死我……也找不……回疫苗……”本杰明在半空拼命挣扎着,他算准这小子下不了死手,所以依旧嘴硬。但乔瑟夫没打算松手,这是一场精神上的博弈,一旦他心软了,西撒和许许多多无辜之人的命此刻就会从他的指尖流走。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真下定决心要杀了这个混蛋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和心情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乔瑟夫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去杀人,但是此刻,他却完全能接受自己接下来的可能的行动将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好奇怪啊,西撒……如果再次失去你,好像什么都可以无所谓了……」

“别……别杀我……”自诩上帝的本杰明第一次感受到了死神近在咫尺,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下一秒会掐断自己的脖子,“我……说……我说……”

在等待增援的半个小时里,胡晟和扎西也没闲着,他们回到第一层铐上了那几个还喘着气儿的保镖,接着找到并摧毁了这个实验室里所有的撒毒装置,又将上下三层空间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乔瑟夫的踪影,而显示器里乔瑟夫的定位却一直在三公里外的某处定着不动。

两人地毯式搜索了三遍,均是筋疲力尽,但是却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找到,最后只好累得倒在第二层的培养罐旁边就地休息。

“队长,你说乔斯达先生会去了哪里呢?”扎西从小没少听祖辈讲这片土地上出现的神迹,倒也不是十分害怕,上次救助乔瑟夫的时候,格宁玛就说过,这个英国男人的身边有神灵护佑,所以就算出现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在他看来也算正常。

“不知道!”胡晟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他向来不信所有怪力乱神的东西,此刻他有些心烦意乱,因为乔瑟夫的身份特殊,一旦出了什么事搞不好就是一场外交争端,“我就没见过哪个队员这么自由散漫,擅自行动!”他心里担心懊恼,因此语气也冲了不少。但他实在无法理解乔瑟夫是怎么凭空消失的,只好将原因归结到这个英国佬不听命令擅自行动上去了。扎西见他这样,也不好再问,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增援队抵达的时候,培养罐里的那些克隆少女几乎已经全部融化了,扎西和胡晟想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救上来一个,只能任由她们在培养罐里不断挣扎拍打罐壁的声音折磨着自己的神经。

“胡队长……这姑娘的尸体好奇怪。”前来支援的法医丁蕾仔细地将解剖台上被碎尸的少女遗体摆放回原样,“你看,她的每个尸块的‘年龄’都不一样……”

胡晟看着婴儿大小的左手和少女大小的右手,以及明显跟双手的“年龄”不一样的其他肢体器官,又想起之前克隆女孩们死前的惨状,顿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嘀嘀嘀——”就在这个时候,胡晟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新的加密通信,点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坐标和一句话——【本杰明在我的北斗系统定位点,而我现在发的这个坐标是疫苗样本所在地,速去!】

“嘿,队长,乔斯达先生的定位信号更新了,就在下边!”扎西也受到了同样的信息,乐得忘记了自己早已精疲力竭。


YOU 你

人天生就是惧怕黑暗的,因为里面充满了未知。

乔瑟夫也是如此。

他站在深渊边上向下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你就算知道了疫苗样本的下落也没用,可恨的英国佬,我给它上了双重保险,使它百分百不可能重见天日。扔下地狱只是第一重,而第二重,你找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了……

“呵,这老不死的一开始就没想留下疫苗样本。”他自嘲地笑了笑,刚刚借着波纹和替身的能力将这糟老头子从岩洞里逆流而上背出来早已透支了他的所有体力,现在每动一下,乔瑟夫浑身的肌肉和骨骼乃至精神都叫嚣着难以忍受的剧痛。

“看这样子……我就算找到了疫苗样本,也只能用最后的波纹和替身的力量把它送出来了……”他倏地想起了西撒的脸,还有那枚刻在他灵魂里的续命唇环,“西撒……”

乔瑟夫解下了西撒的发带绑在一旁的冰柱上——这是普通人能够潜入的极限地带,也是乔瑟夫发给小队的最后坐标,如果他失败了,那么为后面的人留下路标就是他谢世的遗言。

“祝我好运……”乔瑟夫最后吻了吻西撒的发带,然后用隐者之紫攀住两旁的石崖,他深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JOJO……JOJO……快醒醒!”耳边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再不起床,上午的论文答辩可就要迟到了!”

乔瑟夫猛地从梦中惊醒,那人的双唇印在嘴上唤醒了刻入灵魂的熟悉触感。

“西撒!”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金发男人,浅碧的眼眸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好像能掬起一捧水。

“嗯?怎么了JOJO?你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西撒轻柔地托起他早上刚醒时分那毛毛躁躁的脑袋,然后碰了碰他的额头。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星星点点洒在西撒赤裸的脊背和胸膛上,为他打上一层恍若天使的光晕。卧室外的咖啡机正吐着蒸汽嗡嗡作响,面包机“咔哒咔哒”地运转着,就等时间一到,便发出“叮”的一声提醒主人开饭。

一切都是那样的稀松平常,却又完美得不像话。

「是梦吧……」JOJO想,「西撒那家伙哪有这么温柔……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他忘情地搭上西撒宽厚的肩膀,感受着他骤然加快的有力心跳。

“西撒……”他还活着……“西撒……”他还在等我……

JOJO知道自己不能沉湎在这个美好的梦里,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无数人的性命还拴在自己的身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时间赛跑。

“JOJO?”西撒没有领会JOJO心中的挣扎,只是以为这家伙又犯起床气了,于是又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以示安抚,“快起来了,不然迟到了可就没办法毕业了。”

“抱我……”乔瑟夫好像没有听到西撒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凑上去与西撒肌肤相贴,“抱我,西撒……”他难得大早上的主动一次,用双唇与鼻尖仔细描摹着西撒俊俏的五官。

「就算是梦,也让我放纵一次吧……」乔瑟夫听着耳畔愈加粗重的呼吸声,缓缓阖上了眼……

……

但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昏暗的灯光,柜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酒品,精致的玻璃壶里翻滚着煮沸了的咖啡豆——那是他今世与西撒初遇的酒吧。

乔瑟夫趴在柜台上抬起头,好容易等眼睛再次对上焦,才看见面前是一杯加了奶盖的爱尔兰咖啡。

「还是梦?」乔瑟夫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便打算喝点咖啡提神。当他端起咖啡的时候,却怎么也喝不下嘴了,因为奶盖上挂的不是往常的拉花,而是——

MARRY ME JOJO❤

“!!!……西撒?”他试探性地喊了那人的名字,半晌没得到回应。正当他打算站起来离开座位的时候,猛然砰地一声,五六个礼花在他身后炸响,同时被叫到名字的家伙蹭的一下从吧台后窜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金灿灿的向日葵。

西撒将向日葵送进JOJO的怀里,然后将一枚用自己的头发捻成的戒指套在乔瑟夫左手的无名指上。“我们结婚吧,JOJO!”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乔瑟夫在心中疯狂呐喊,但是他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直急得他泪水盈眶。

“JOJO,你为什么哭了?”西撒伸手为他拭去泪水,勉强自己挤出一丝微笑,“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不……西撒,不是的!我愿意,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是……现在不行……」

眼前的一切幸福与美好全是幻象,自己不能再迷恋这甜美的精神罂粟了。

JOJO终于下定决心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西撒此时也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里——

梦里有个看上去充满了智慧、身着僧袍的老人领着他往光芒的方向走。

——裂魂者。

引达瓦之光,以点燃尼玛。

颠覆时间洪流的毒,将席卷南阎浮提。

人间炼狱。四门洞开。

放下即生,执着即死——

老人一边吟唱着揭露生死秘密的偈语,一边转着转经轮。

“大师,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西撒不由得问到,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是一个天主教徒,却为何在弥留之际遇到了一个佛教的比丘。

“到你来的地方去……”那老人头也不回,继续踽踽而行。

“我来的地方……”

“是啊……契约·魂缚之所。”说完这句话,老人便消融在了一片柔和的光芒之中。

光芒褪去,天花板下坠而成的十字碑映入他的眼帘。西撒想起来了,这是他前世的殒命之地。

他在这里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跟神做了交换,才得以将自己一半的灵魂留在了JOJO的身边。

而自己每次来到这个约定之地的时候,就是JOJO陷入生命危险的时候!

「但为什么我又回到了这里……」西撒感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灵魂的波动,他的另一半灵魂在急切地呼唤他——

“JOJO!”他感受到了乔瑟夫灵魂深处的呐喊,“JOJO——”

可西撒只收到了自己的回声。

「你找不到他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为什么这么说?有我的一半灵魂守护着他,他无论如何不会有事的。”

「虽然你面上看起来很有信心,但事实上,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没底气。」

“JOJO不是一个轻易涉险的人,何况他现在受到SPW财团和德国军方的庇护,不论是本杰明还是CIA那些家伙暂时都伤害不到他。”

「是啊,如果你没有出事的话……」石板下渐渐渗出了殷红的鲜血,一个浑身是血的金发男人,从血泊中探出头来。他冰绿色的眸子里射出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插进了西撒的心脏。

“你是谁?!”西撒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后退,却撞上了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个十字架。

「我就是你。西撒。」那男人从血泊中缓缓地升起来,最后凝成一个跟西撒身形相仿的躯体。「我是你的另一半灵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JOJO他……”

「你猜的没错。乔瑟夫·乔斯达快死了。」

“怎么会这样?!”西撒痛苦地仰天呼喊,“JOJO——————”

「没用的,因为神的契约,你的声音没办法传到他那里去。」

“那你呢?你不是应该陪伴在他身边保护他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是JOJO的决定。他决定用自己的死亡,来换取你活下来的一线生机。事实上,我们的肉身正在迅速衰竭崩坏,我们也将要迎接死神了。」另一个西撒平静地陈述着一切,「神并不是无私的,就像《断头皇后》里说的,“命运所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作为对他的信徒的我们的恩赐,他与西撒的灵魂定下了契约,然后将之分成你我。但是神抽走了你身上关于契约和JOJO的所有记忆,并将你永远束缚在契约之地为他歌功颂德。而作为交换,神也从JOJO的灵魂里抽走了所有对西撒的爱意让我保管,允许我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周全。我之前并未领会其中深意,直到今日方才明白——当这些爱意与JOJO的灵魂再次共鸣时,就是契约结束之日。」

“那我们怎么才能救他?”西撒急的冲上去抓住了另一个自己的衣领质问道,“怎么才能救他!”

「我也不知道……」满身是血的西撒将脸别向一边无奈地说,「或许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在死后相遇,又或者……在契约结束后,我跟你都会魂飞魄散,最终重新凝成神麾下那些没有思想和情感的“圣灵”,从而获得救赎。」

“去他妈的救赎!”西撒终于想起当初的契约,神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虔诚的信徒,而不是一个为了所爱宁愿灵魂被永远割裂束缚,却不愿升入天堂为他歌功颂德的傻子。“如果我真的罪孽深重污浊不堪,那么唯一能够救赎我的存在就是乔瑟夫·乔斯达!他是照亮我生命的太阳!是属于我的唯一的耶和华!”话音刚落,周围的墙壁就开始崩塌,露出后面黑漆漆的一片,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地上和背后两个巨型的十字架了——这原本是神为他们准备好的归宿。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满身是血的西撒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不也早就决定好了吗?”西撒也回以同样的笑容。

——裂魂者。

……

放下即生,执着即死——

“虽然神真正的目的我并不认同,但是我依旧感激他让我有能力保护JOJO。”

「只要我们的心意完全一致,就能重新合为一体……」

两个西撒同时挥拳,击碎了神在他们中安插的镜子,彻底冲破了契约的束缚,地上和背后的十字架也瞬间化作齑粉。

“好久不见。”

「欢迎回来。」

——西撒·安德里欧·齐贝林。

乔瑟夫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半颗脑袋正枕在温暖的水里。

「不对!这里应该是高海拔地带,就算是这个深度,也不该有温泉才对……」他瞬间清醒警觉起来,「难道这个地洞已经深到接近地幔了?不可能……要真这么深,我早摔死了。」

他挣扎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还被隐者之紫的藤蔓绑着,他现在正呈现一个倒吊人的姿势挂在岩壁上。

“嘘~~~~~~嘿!”他吹了声口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OMG!还好老子命大,不然整颗头泡进水里,没摔死也淹死了。”

接着乔瑟夫又憋了一股劲儿,控制着隐者之紫把自己的姿势调整过来。

“很好,难得有一次极限蹦极的经历,可惜我现在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他说着拧开军用手电用牙叼着,然后紧紧攀住隐者之紫,又带动腰部力量蜷起两条修长而精壮的腿,朝岩壁上使劲儿一蹬,接着在空中一个利落的后空翻,轻轻地落在了水池中央隆起的石头上……

“噗通!”就在他以为自己的力量恢复了,正欢欣雀跃的时候,左小腿突如其来的抽筋,又将他拖入了温暖的水中。

「这里的水并不深?」他踩到最深处,那温泉也不过刚刚没过他的腰罢了。乔瑟夫出于谨慎又将手电拿在手里仔细照了照四周,发现上面看起来约有三十米直径的深渊,到了底部,却缩减成了半径不到十五米的一个浅池。「那上面那么多水冲下来都去哪儿了?而且这里居然连地下河的声音都听不到……我掉下来多久了?」

向来喜欢研究地理的乔瑟夫很快反应过来,是时间差的问题,空洞内的这条地下暗河八成是一条间歇河,根据季节性雨量有所调整。之前他得知疫苗被本杰明弃置于此处的时候地下河的水量还很大,尽管这个深洞的上围地势较高,地下水还是因为水位过高而漫过边沿飞流直下。现在这种情况估计是上游的雨停了,水位快速下降,甚至低于深洞上围了,因此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起来,本杰明之前说到的双重保险是什么意思?第一重勉强可以算是这个该死的深坑,但这地方也没什么特殊的,底下还不大,要真的认真搜索一遍总能找到的……」乔瑟夫提着手电,涉水而巡。温热的水缓解了他的抽筋痛,使他得以在池子里行动自如。

「还说我找到的时候才会明白……啊啊啊啊——该死的,我当时就应该再狠狠揍他一顿,逼他吐出所有细节才对的,省得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气还没处发泄去。」JOJO在心里气得捶胸顿足,但双手却都没在水下不停地摸索,「Holy shit!这石头怎么跟被打磨过一样这么光滑?!差点闪到我的老腰……等等,这是!」

他摸到了一把好像青苔一样滑腻腻的东西,匆忙缩回手,还没觉得恶心,指缝间透出来的莹绿色光芒,就夺去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Fuck!!!」乔瑟夫怎么也没想到这下面居然是一个天然的“全知之眼”石矿,而刚刚他摸到的黏糊糊、滑腻腻的东西,既不是什么青苔,更不是什么底泥,而是被弃置在此处,最终被全知之眼慢慢蚀化的各种实验样本的尸渣骨殖。

“呕——————”先前被间歇河的新鲜活水封住的尸臭此时被乔瑟夫的双手带到了水面上,引起他的一阵恶心反胃。

「那么大的水都没有把这些尸渣骨殖冲干净……可恶!那些混蛋到底害了多少命!」

乔瑟夫的手掌和指尖因为直接接触到了高纯度的“全知之眼”而被烧破了表皮。「呵,难道这就是第二重保险?本杰明总不至于会认为这个破石头能阻止并杀死所有想要接近疫苗的人吧,不说我自己,光是扎西和胡晟都不会怕这些。看来,这地方的异常水温应该是尸体快速分解蚀化的时候放出的热量……糟了!」

乔瑟夫突然想起伊丽莎白强调过,“青春泉”的疫苗必须保存在低温环境里,不然很快就会失去生理活性。

这下他更加没有余裕悠哉悠哉了,他就像不知道“全知之眼”的危险那样,扑进水里飞速摸排着水池底部。

“可恶可恶可恶!”乔瑟夫几乎摸遍了池底的每一寸土地,他的双手都被蚀化得血肉模糊,但却一无所获——到处都没有疫苗的影子。

“冷静,你要冷静,乔瑟夫。冷静下来认真想想还有哪些不符合常规的地方……”乔瑟夫这样劝慰自己,并将附了波纹能量的隐者之紫当成绷带,一圈一圈地绕在自己的双手上止血。

“‘全知之眼’、尸体残渣、间歇河、温水池……”乔瑟夫靠在池子中央的巨石边上扶着额头站立思考,池水依旧漫过他的腰际。

“不对……按照间歇河的流速计算,冲下来的水量应该远超池子里蓄着的水量才对,那些水到哪里去了?”乔瑟夫终于想明白自己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但是却忽视的点了。“可我明明摸遍了池底的每个角落,也未曾发现能落水的地缝或者暗道!而且,我在这里摸索少说也有将近一个半小时了,但水位并没有下降……”

乔瑟夫感到一丝绝望,他的体力和精神这下是真的到了极限,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两腿已经软到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了,“西撒……”他的身体顺着巨石渐渐滑了下去,“帮帮我……”虽然这么说,但是JOJO的心里很清楚,当他把西撒的发带拴在冰柱上当路标的时候,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一直陪伴着他的西撒的气息了。

他的西撒,可能已经不在了……

他的心跟着他的身体一起沉了下去……

……

深渊底部忽然被照亮,一个全副武装的青年从顶上跳了下来。

发射绳索、空中回旋、脚蹬岩壁……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一个浮夸的仙鹤展翅,便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水面上。

“傻JOJO,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我呀。”那人伸出双手,将乔瑟夫从水里拽出来,“这儿可不是什么温泉,要泡澡回家泡。”

乔瑟夫忽然被拽离水面惊诧不已,还没睁眼,就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西撒?!”

“我在。”西撒安抚地拍了拍JOJO的背。

“看来我是要死了,都出现幻觉了……”乔瑟夫苦笑道,“但是能在死前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很满……”

“咚!”乔瑟夫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哎呦!”

“你在说什么傻话!”

“噗!哈哈哈哈哈……”

JOJO看着西撒严肃的怒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有多久没见过这家伙这幅表情了?依稀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西撒可喜欢生气了,自己什么事儿不顺了他的意,他就会摆出这幅表情来,当然,他也不是真的恼自己,乔瑟夫明白关心则乱的道理,西撒只会对自己真正在乎的人和事生气。但乔瑟夫又害怕见到他的这幅样子——上一世,这幅怒容将生离死别隽刻进他的灵魂。所以这辈子他总是下意识地避免让西撒生气,自然也就很久没见过这家伙这幅表情了。

但现在,他见到这样的西撒却很开心,跟梦境里的所有天使西撒都不一样,生气的西撒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对自己“关心则乱”的至亲至爱。

“你在笑什么?”西撒的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哈哈哈……我在笑啊……”乔瑟夫冲他眨了眨眼,“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就告诉你。”

“这里又没其他人……”

“凑过来嘛。”

“……好吧。”

西撒任命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准备洗耳恭听。

只见乔瑟夫神神秘秘地把手挡在嘴边,然后拿出了他两辈子攒下的所有的一本正经,郑重无比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刚刚还莫名奇妙亮起来的顶部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幽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JOJO看到西撒的耳根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绯色。

“真稀奇呀,小西撒居然会害羞!”他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那样惊喜。

“傻瓜,我这是高兴。”西撒别过脸,揉了揉JOJO的头发,他手上那枚棕发捻成的戒指完美地混入其中,“既然同意了,可不能反悔。”

“啊呀,我现在就想反悔了……”

“你这家伙!”

“不过我答应你,到我反悔的那天,肯定比永远还要多一天。”

“那还差不多……”

「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我们的灵魂在一处……」乔瑟夫想。「生死又有什么要紧?」

“走吧,JOJO,我们得赶紧找到疫苗样本才行。”西撒用鼻尖碰了碰JOJO的鼻尖,“无数人的亲友挚爱等着我们去拯救,还有本杰明与我们两家几代人的恩怨纠葛……这次我们一定要亲手做出一个了断!”

“那是自然!”乔瑟夫的下巴亲昵地蹭了蹭西撒的颈窝。


ZIG-ZAG 峰回路转

“既然你已经检查了这池子底部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西撒托着下巴沉思良久后开口,“那么看上去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可疑的。”

“你是说……这块巨石?” 乔瑟夫说着用脚轻轻踹了它几脚,“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等等!”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流体划过自己的脚踝。

“这石头下面有水!”乔瑟夫惊呼,虽说他刚刚仔细地摸过这石头的底部缝隙,但是由于手指的伤已经很严重了,神经也不再灵敏,存在感受与认知偏差的可能性很大。

“确切地说,这块石头除了底部最中心的部分嵌入一个直径不到三十公分的类似浴室地漏的孔洞,其底面的绝大部分面积都被打磨成存在狭小梯度的瓦楞纸状,而与打磨光滑的池底无法紧密贴合。”西撒稍稍抬起了巨石一角,将手伸进去探了个究竟。“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巧妙的设计。”

“是啊,没想到这块巨石竟是个设计巧妙的水池塞子。”聪明如JOJO,在知道石头下有水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一切,“估计这石头内部是中空的,当池子里的水满得没过巨石的一定体积时,这个空心的石头就会获得足够多的浮力而向上浮。这时巨石下端的‘地漏’打开,多余的水就从这里漏下去,使得此处的水不至于过满倒灌。”

“没错,当间歇河断流的时候,水量减少,等浮力渐渐变小,这块巨石又会回到原处堵住下水口,形成现在这么个池子。”

“本杰明遗弃疫苗样本的时候应该适逢水位最高的时段……疫苗样本很可能就在这石头下面!”

“虽然这么说这石头却也不轻。”西撒活动了活动筋骨,然后双手背向将之围抱,一个屏气,就将之完全拔起。

“看你抱着石头可完全看不出这石头不轻……”乔瑟夫心中默默地想,以后可千万不能真的惹恼了西撒。

“JOJO!”西撒背着巨石提醒他,他的姿势,活像是驮着世界的泰坦神阿特拉斯。

乔瑟夫回过神,用隐者之紫探入池水下漏导致的漩涡之中……

“找到了!”隐者之紫绑着一个再常见不过的生物样本储藏箱,飞速抽离水面。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乔瑟夫比出一个胜利的V形手势,一道白光闪过,将深渊底部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人们常说,死之前的最后一秒是格外漫长的。

乔瑟夫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亲身体会了这一点——世界仿佛被摁下了0.000001倍速,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无比缓慢无比。他的意识超负荷地高速运转,但大脑却只来得及过滤出一条指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疫苗样本!

因此他下意识地用隐者之紫包紧样品冷藏箱,然后一个翻滚将它纳入怀中,做出防爆姿势。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狭小的空间,爆炸的冲击波释放出的能量会在数秒之内将自己的身体撕得粉碎。

「只要保住疫苗样本,西撒就有救了。」这是乔瑟夫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想法……

“院长,院长!27床的病人……”接到一线医护人员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伊丽莎白表现得十分淡定,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失去任何人的准备。

西撒死了。

死得毫无征兆。

死在了这场生化危机战的胶着阶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呜呜呜……还让我削个苹果给他吃……”伊丽莎白赶过去的时候,负责照顾并医治西撒的医生南希正蹲在病床边恸哭不已,“就一眨眼的时间……我的苹果还没削完……人就没了……哇——呜呜呜……”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伊丽莎白将南希扶了起来柔声安慰。

“院长,27床病人生前签署了自愿捐赠遗体帮助研究对抗病毒的志愿书。现在我们需要您在文件上签字,才能进行下一步的遗体处理工作。”病区负责人格里高利已经快麻木了,成千上万的生命正在逝去,而自己除了帮他们走完这些微不足道的流程,什么也做不了。

“好……”伊丽莎白拿出别在胸前口袋里的笔打算签字,但是在纸上划了了半天,却什么都写不出来——她出来前将老式体温计与签字笔拿错了!

护目镜里起了雾,伊丽莎白除了西撒身上裹尸布的颜色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当自己在乎的人逝去的时候,所有的心理建设和故作坚强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当初我是怎么面对乔治的死去的呢?呵,我好像从来都不曾面对过,只是将注意力不断地转移到复仇、保护红石、教养徒弟、杀死柱之男……这些能够耗尽自己心力体力的事业当中去罢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强迫自己忘却已经失去乔治这个事实……」

“现在有一个新的研究项目,把27床安排到0号实验室去吧。”伊丽莎白签下了自己的本名,“我亲自处理。”

「虽然我没办法留住西撒,但是我起码能好好保存西撒的遗体,不至于JOJO回来的时候连西撒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就像当年本杰明处理自己的“遗体”那样,伊丽莎白用同样的方法,将西撒的遗体毫发无损地保存在地下实验室的冰冻装置里。令她诧异的是,虽然西撒的所有生命指征尽数归零,但他的面容神情却跟生前一样,宛如一夜好梦。

当乔瑟夫恢复行动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世界范围内的第一波疫情因为他拼死护住的疫苗样本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刚住院的那段时间,胡晟和扎西可以说是常常来看他,因为他们两个难兄难弟展开救援行动的时候也受到了冲击波的波及,挂了点彩,在同一个医院里接受治疗。那时候乔瑟夫还说不出话,转不了头,也没办法吃东西,甚至连表情都因为脸上缠着绷带而做不了。因此JOJO只能被动地听着这两个中国小伙子叽叽喳喳地在他的床边吵个不停——什么“你的命可真大,那么大的爆炸里居然还能生还”啊。什么“多亏了五颜六色的度母菩萨保佑”啊。什么“兄弟,我胡晟这辈子就佩服你一个,自己炸成这样居然还把疫苗样本保护得没受一点损伤”啊。之类的废话加彩虹屁。

这可憋坏了JOJO,他向来不是闲得住的人,与其听别人哔哔,他更喜欢自己叨叨。这不,手脚刚长好了一些,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西撒……西撒他得救了吗?”他拼命地在空中写着这句话,可惜没人能看得懂他的意思。就连好不容易赶来的史皮特瓦根都没看懂,那老头只是眼泪汪汪地抓着他的手,然后说一些“我为你骄傲、乔纳森为你骄傲、艾莉娜为你骄傲、……”之类的老掉牙的长辈致辞。直到乔瑟夫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念经,用馋满绷带的双手捂住耳朵了才作罢。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脸上的绷带拆了,JOJO终于能动动嘴了,可说出来的却是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叽里咕噜。史皮特瓦根担心是什么后遗症,问了医生后得到的答复是:乔瑟夫当时在爆炸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断了一半,现在还没完全养好,等到伤好了,再多练习几天就会恢复如初了。

可乔瑟夫却在担心自己伤愈之后,舌头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到时候跟西撒激吻较量的时候恐怕要落了下风,于是他闲着没事就爱上了吃桂圆,嚼完果肉之后含着三四颗眼珠子似的核拼命练习,却比医生估计得还要早半个月开口讲话。

「我最讨厌努力了。」JOJO想,「我只是不想输给他而已。」

“对了,老头子,西撒呢?他一切都好吗?有没有问起我的事?”乔瑟夫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冰可乐,一边拽着史皮特瓦根的呢大衣问道。

“他很好,JOJO。咳……”史皮特瓦根极力掩饰着声音中的颤抖,可怜的老头他都快数不清自己这辈子瞒下了多少亲友的死讯了。“他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跟你通视频。但他前几天跟我说,‘要是JOJO养伤的时候还喝冰可乐,就狠狠的踹他的屁股,如果八月份结束之前他的伤因为冰可乐还没痊愈,就别回来见我了!’”

“Holy shit!这么热的天没有冰可乐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乔瑟夫顿时一阵哀嚎,“西撒你这个法西斯!希特勒!独裁者!”

但是他还是屈服了,把剩下的冰可乐塞进了史皮特瓦根的手里,“喝完,不然太浪费了。”他这样说道。

终于熬到了出院的那天,乔瑟夫拄着拐杖走出了自己都快躺到发霉了的三甲医院的大门,手上还捧着好几束当地人赠给英雄的鲜花。但乔瑟夫并不在意这些,他拜托史皮特瓦根帮他推掉了所有的采访和邀请。

出院之前,快闲出鸟的JOJO设想了很多出来后想干的事情,比如喝冰可乐喝到爽、吃炸鸡吃到撑、去俱乐部健身撩妹顺便找回自己的八块腹肌、叫上史摩基和瑞秋去酒吧唱个一整晚、带着艾莉娜奶奶和老头子去全世界旅游、跟西撒去海边度假然后躲在海岩间做爱……

但当他真的坐上了去威尼斯的包机,望着身侧那无边无际的云海的时候,脑子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只想见西撒一面。

乔瑟夫向来是个直觉敏锐的人。虽然西撒几乎每一天都会给他发问候消息,但史皮特瓦根的那些异常神态,史摩基跟索菲亚一谈起西撒就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母亲每次视频通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向左飘忽的眼神……桩桩件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理智告诉他,西撒可能不在了。

但他的情感并不愿意接受这些。

所以他选择性地无视了所有不自然的地方,一心一意地想着那家伙还活着等他回去完婚。所以他天马行空地畅想了许许多多他们见面之后可能的情形,以及婚后的甜蜜或是吵闹。

但随着他离威尼斯越来越近,他反而害怕起来。他害怕等着他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是一个跟飞机上的餐桌差不多大小的骨灰盒。

最终,他还是听着西撒最爱的古典乐逃进了梦里……

那是乔瑟夫最熟悉的咖啡馆,只是这次坐在露天的桌子旁的却不是老年的自己,而是一个跟自己长得有八九分相似的年轻人和一个从未见过的五十岁左右的意大利男人。

“哟~JOJO,你来啦。”那个年轻人十分亲切,他热情地冲着乔瑟夫打招呼,“难得能在这里遇见你,我很高兴。”

“你……你是!”乔瑟夫走进了才看到年轻人脖子上有一条清晰的环状疤痕,他马上就想起了艾莉娜奶奶给他讲过的故事,“你是乔纳森爷爷!”

“嗨呀,这么快就被你猜出来了,就不好玩了。”乔纳森捧起面前的红茶笑了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是西撒的爷爷威廉·A·齐贝林男爵。”

“初次见面,JO……JO。”威廉看着眼前的两个“JOJO”有些为难。

“您好。”乔瑟夫也有点懵,这种突如其来的见家长的既视感是什么情况?!“我想问一下,这里是天堂吗?还是说我也已经死了?”

“呵呵呵……这里是生与死的交界之地,你已经来了好几次了。”乔纳森和威廉闻言笑个不停,“不愿意上天堂,且没有什么罪过不需要下地狱的灵魂就会在这里徘徊。”

“可你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乔瑟夫老实不客气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你们两位也不愿意上天堂吗?”

“确实,天堂没什么趣儿。”威廉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啦,我跟齐贝林先生只是在这里等人罢了。”乔纳森看着乔瑟夫眼睛里闪烁着清澈的光。“我想等艾莉娜和史皮特瓦根也来了以后再一起离开。”

“我是在等马里奥和西撒那两个臭小子上来。”威廉捋了一把自己的八字胡胡梢,继续说道,“然后再把他们踹下去!”

“齐贝林先生……”乔纳森脸上的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

“那西撒他上来过了吗!”乔瑟夫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甚至弄洒了杯子里剩余的红茶。

“没有。”两人均是摇头,“我们一直等在这里,没见他来过。”

“这是不是就代表西撒还没死?”乔瑟夫发现了一丝希望。

“这代表了他可能没死,或者……已经魂飞魄散……”

……

……

……

乔瑟夫从梦中惊醒。

满脸都是泪水。

为了乔瑟夫和西撒的重逢,伊丽莎白提前一个月就开始了对西撒遗体的解冻工作。当然,她也没忘记检测西撒体内的病毒含量。

而检测报告出来却吓了她一跳,西撒体内的病毒业已清零,但他的体细胞却在冰冻了128天之后依旧保持着高水平的生物活性——跟诺亚日记中记录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奇迹!她有些惊喜,因为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西撒或许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像自己那样涅槃重生。

于是她仔细研究了诺亚留下的日记,严格按照日记中记录的方式对遗体进行解冻。随着解冻作业的逐渐深入和对西撒DNA的解构分析,伊丽莎白终于发现了“青春泉”真正的奥秘——青春泉的关键基因存在极强的自主选择和表达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只有在低于30℃时恰巧进入拥有特定基因的人的细胞之后才有可能被激活表达。但人是常温动物,活着的时候体内温度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低于30℃,所以绝大部分人体内的“青春泉”并未被真正激活。更遑论这种携带特定基因的人放眼全世界也不会超过十万人。

而一旦这个能力被激活,生命就突破了生老病死的界限,所有的细胞都会获得全新的活力,就算是在缺氧缺乏营养的状态下也能够低能耗地存活十天。假如将之冷冻封存,则可以向那个被冰封在南极的少女那样,保存上千甚至上万年。

明天下午JOJO他们就要回到威尼斯了,现在伊丽莎白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她现在就将解冻作业完全完成,将遗体的温度上升成人类正常的体温,但是最后却在心肺复苏的环节失败了的话,就算是接受了“青春泉”洗礼的躯体,也最多只能撑十天左右就会腐败。这是绝对不可逆的过程。

而假如她就这样维持着遗体的亚低温的状态,并在培养罐中提供适当浓度的氧气和营养,那么西撒的遗体就能完好的保存上百年不腐,但因为没有灵魂,所以跟植物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复活最关键的两个条件,一个是具有活性的躯体,另一个则是完整的不灭的灵魂。

“西撒要是还留在那里就好了……”伊丽莎白回想起当初自己在生与死的界限被乔治骗回此世的场景,但她不确定西撒的灵魂是否有人指引,“如果这孩子要是被天使接去了天堂,就什么都结束了。”

“解冻吧,伊丽莎白。”一度绝望的马里奥走了过来,看着培养罐中悬浮着的儿子,他从未这样认真地看过西撒,“他都长得这么高了……我离开家的时候,他才刚到这儿……”他比了比自己的腰际落下两行泪来。

“可是……”

“我想西撒他不会希望我们守着他的躯壳无法前进。”说话的时候,马里奥灰绿色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西撒,他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孩子,他的骨血,他精神的继承人,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你说得对……”

乔瑟夫见到西撒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纯白的被褥中,周围放满了向日葵。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像下一秒就会憋不住,然后从床上跳起来一把揽过JOJO的脑袋可劲儿的揉他的头发。

但他没有跳起来,也没有笑。只是这样静静地睡着。

心肺复苏术成功了,重新输入的鲜血洗去了青年灰暗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了一丝好气色。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西撒依旧没有任何意识,伊丽莎白知道,他的灵魂不在这里。

“JOJO……”她担心JOJO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挽住了乔瑟夫的手,如同千万个母亲那样,柔声安慰道,“我们出去吧,别打扰西撒睡觉了。”

“我们分开够久了,让我陪陪他吧……”乔瑟夫的表现是出乎意料的镇静,“我不会吵着他的。”他轻轻地挣开了伊丽莎白的手,然后快步走到西撒床边,又顿了一会,才缓缓跪下捧起西撒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伊丽莎白没想到,竟是自己先挡不住那悲痛的情绪,终究忍着眼泪快步离开了西撒的专属病房。史皮特瓦根、艾莉娜、马里奥等人则因目不忍睹而等在病房外不发一言。

“西撒……我回来了……”乔瑟夫轻声细语地跟西撒说话,“我知道你很累,所以睁不开眼睛……你好好休息吧,我说,你听……”

他的鼻头一酸,声音便有些哽噎。

“好不好……”他幻想着西撒会微微点头统一,但眼睛前却起了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你不回答,我可就当你同意了啊!”他以为西撒听不见,便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如果我嫌你烦的话呢?」

“你敢!?……西撒?!”JOJO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西撒的声音,他赶紧擦干净眼泪去看沉睡着的西撒,却再次收获失望,那人一点动静都诶有。“呵,真是的,我怎么又出现幻觉了……”

「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能再跟你说话,你居然把我当成幻觉。」乔瑟夫这下不止听到了西撒的声音,他甚至感觉到有人在捏他的脸。

“西撒!”肯定是他!乔瑟夫喜出望外,“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JOJO,我回来了……」这下JOJO真的感受到自己被抱进一个熟悉但冰冷的怀抱里。

“我怎么忘了……”

尘封的记忆被缓缓揭开——

冲击波来临的时候,JOJO并未感受到痛苦,西撒撑在他的身上,为他挡去了致命的一击。

“西撒!西撒!……”他疯了一样地喊着西撒的名字,用几乎被炸断的双手捧着西撒的脸,却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点伤口。

“别担心,JOJO……”西撒扯出一个微笑,“灵魂就算被炸碎了,只要有一个他爱着的也爱着他的人,而那个人一刻不停地思念着他,灵魂最终会回来的。”

“不……不要离开我……你要是敢碎成渣,我就敢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乔瑟夫不知道,自己哭着威胁西撒的时候,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相信你……”西撒的轮廓边缘已经开始化作光点消散,“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乔瑟夫伸出手去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撒就像华丽的泡泡被戳破那样,碎成无数光点从自己的指尖流走,“西——撒——” 身上的重伤加上精神上的悲痛欲绝,令他昏厥倒地。而西撒则将自己的灵魂融入乔瑟夫的体内,操纵着隐者之紫,将JOJO送回深渊之口。

回忆结束。

乔瑟夫的右手抓着西撒的灵魂搭在自己左肩上的左手,他的左手则捧着西撒躯壳的左手。

“回来吧……西撒。回到人间来……回到……我身边来。”JOJO将西撒的左手交叠在一起,然后闭上眼睛印下一吻。

「好!」“好!”

他听到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再睁眼的时候,他跟西撒对视一眼。然后那个金发碧眼的意大利男人就嚯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就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一把揽过他的脑袋,对着他的头发一通揉。

“你这家伙……不要得意忘形啊喂!”乔瑟夫的额头上难得又爆出了青筋。

“我得了不吸JOJO就会浑身难受的病,现在都大半年没吸了,还不让我一次吸个够!”西撒更开心了,他说着捧起JOJO的脸,就像亲猫咪那样给他的脸颊、额头和嘴唇落下雨滴般的吻。

“西……唔!”JOJO刚要张嘴抗议,就被西撒用嘴堵住了嘴。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JOJO疯了,匆忙开门冲了进去,却正好撞上两人在床上拥吻的场景。

“O——M——G——!”乔瑟夫见状一把将西撒推回床上。

“咳咳……妈妈咪呀!”西撒捂着胸口撑了起来,“你这个家伙力气也太大了,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咳咳……我还以为自己又要挂了。”

所有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史摩基和索菲亚两个泪腺发达的家伙相视一眼,竟抱头痛哭起来。

“西撒都没事了,你们还哭什么?”乔瑟夫抽出纸巾递给两人,“还是说……你们当中有谁暗恋我,现在失了~啊呀!”他刚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艾莉娜的一记伞击。

“没礼貌的家伙,我之前怎么教你的?这是朋友间应该开的玩笑嘛?”老太太精神很好,一边念叨一边向赶鸭子一样地追打乔瑟夫。

“哎呀!不敢了……奶奶!我再也不说了……啊呀……啊!我不说了!……再也不敢了……”JOJO为了躲避奶奶的伞击,抱头鼠窜,最后直一头钻进了西撒的被子里才作罢。

“哈哈哈哈哈……”这一闹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笑了,他们笑够了之后便默默地退了出去锁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

“喂!你们别走啊!”乔瑟夫听着没声了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却看到房间里除了自己和西撒一个人都没有了。“这帮家伙……真没义气。”

“我怎么觉得他们比以前有眼力见儿多了呢。”西撒看着索菲亚拉上的隔帘笑了笑,然后吻了吻乔瑟夫脖子左侧的星星印记,“现在,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了……”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这个房间是专门为西撒开辟的监护室,里面有监控……」伊丽莎白站在门外看着两人在帘子后干柴烈火、情难自禁的样子不禁扶额,「算了,还是把监控关了吧。」她看了一眼一脸欣慰的马里奥,露出了一个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Epilogue 尾声

“……BC新闻。早上好,我是南希·佩洛斯。10月9日,这次堪称全球浩劫的大流行病的罪魁祸首本杰明·霍普金斯被发现死在了其被软禁的地点——美国西部的戴维岛上,死因是背后中了三枪,警方勘查后初步排除了他杀嫌疑……全球感染‘SPRING’系列病毒的确诊人数已上升至1300万,死亡400万。因为各国实行封锁策略,人们短时间内无法外出活动,全球各地的自然环境得到了一定的净化与恢复。伦敦、威尼斯等地的居民表示当地的河水变得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阔别三十余年的海豚与天鹅等野生动物在河道内自由嬉戏的优雅身影……”

“嘿……没想到本杰明那家伙才被引渡回美国没到一个星期就被灭口了……”乔瑟夫坐在窗台上望着蔚蓝的爱琴海,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看来他手头掌握了太多那些政要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西撒认认真真地在油画布上涂抹,“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非命,要我来说,这死法还算便宜他了。”

“你说的也对……”乔瑟夫继续拨弄着琴弦,却想不到用哪一句话可以表述自己此时五味杂陈的心情。“说起来,昨天听到西班牙那里也开始严重起来了,连索菲亚都又上了一线……你不担心她吗?”

“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是也没有办法……于情,索菲亚已经是西班牙王子菲利普的王妃,不可能不顾及自己的子民;于理,她是难得的体内存在抗体且有过一线护理经验的护士……而且她自己很坚定,我跟爸爸就算再舍不得,也只能放手了。”西撒正好在取白颜料,因为被乔瑟夫扯开了注意力,一个没注意,就多挤了一些。“啊,真浪费……”

“唉,也是,当时要不是索菲亚半年前护理的那个重症病人正好是菲利普王子,我想她现在也不会嫁到西班牙去。”乔瑟夫感慨颇多,“没想到这丫头完婚比你都早。”他跟西撒上个礼拜才刚刚交换了誓言,现下正在希腊度蜜月。

“菲利普是个不错的男人,而且不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这样索菲亚嫁过去还能过得轻松些……别动,JOJO。除非你不介意我把你露出来的‘那里’也画进去。”

“啊~~~~~西撒你这个大色狼!”JOJO冲着西撒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屑,然后挪了挪吉他的位置,遮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别这么说,起码我在画画的时候还是很专业的。”西撒几乎每画一笔都抬眼瞄一眼JOJO,“左臂放松一些,现在的肌肉线条太僵硬了。”

“好的,好的我的大画家”JOJO故意凹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造型,“你看这样怎么样啊~”

“JO——JO——”

“啊!西撒生气啦~”他现在总是以逗弄这家伙为乐,但是要是真的把西撒惹恼了,他认怂地比神沙岚都快。“嘿嘿嘿……好嘛,我不玩了。”

他这下认真摆好了姿势,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波光粼粼的大海。

其实不怪他老是要去破坏西撒的注意力,而是这样一丝不挂的被自己心爱的人这样认真地注视着,不论是谁都会有点紧张的。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拨动JOJO额前的碎发,将阳光碎成一片片地映在他英俊的面庞上。铬透辉石一般的眸子在窗外那些白色的屋顶反射回来的柔光照射下,如同两粒泛着透着翠色的玉髓珠子。

乔瑟夫忽然起了兴致,信手拨弹了一段轻快的旋律,虽然依旧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歌词,但却十分应景。

西撒就这样画了一个下午,终于画得差不多了。

“我看看,我看看……”西撒本以为乔瑟夫会抱怨自己让他一下午都不能动,可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却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欢快地跑到了他的画布前。

“喔~西撒你的技术还不错嘛。”乔瑟夫摸着下巴仔细品鉴道,“倒是颇有几分小爷的帅气哩。”

“……!”西撒盯着JOJO看了一会,又看了看画,蓦地抱住了他。

“西撒?”JOJO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么抱着我怪热的……”

“白色的颜料挤多了……”西撒舔吻着乔瑟夫的星星胎记闷闷地说道,“不用完的话,干了浪费。”

“那怎么办?”乔瑟夫看着完成度已经接近百分百的画面有些为难,毕竟颜料挤多了还是因为他。“再画一张?或者我帮你把颜料吸回去?”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出发去雅典了,来不及再画一张了。”西撒蹭了蹭JOJO的颈侧,“就用在这幅画上吧……”

“啊?”乔瑟夫依旧脑筋短路中,完全没有领会西撒的意思,“我看这幅已经画得很好了啊……”

“没事,我在模特身上加点装饰就可以了……”西撒一手解开了自己的沙滩裤上控制松紧的蝴蝶结,另一手则兜住了JOJO的私处开始熟练地动作起来。

“你!”乔瑟夫想起之前西撒说的话——

【我在画画的时候还是很专业的……】

“西撒·齐贝林!我信你个鬼!啊……哈!……你个大骗……啊哈……拿开你那五颜……六色的爪子!……啊!……”乔瑟夫颇具气势的抗议声浪,最终还是淹没在呻吟与软语之中。

窗外暮色霭霭,屋内春光旖旎。

只有画中的JOJO对这一切不为所动,他依旧随意地靠在窗框上,好似望着碧蓝的海水唱着歌,像个古希腊的吟游诗人,或是魅惑人心的性感海妖。如果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你会惊讶地发现那里是一片黄澄澄的向日葵花田。

“西撒。”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JOJO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我才不管你在想什么,只要你没想着我,我就亲你一下。直到你满脑子除了我什么也想不了为止。”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JOJO挺起胸膛接受西撒的爱抚,“我在想……我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

“Want you drop some tears?(你还想再加一点眼泪吗?)”西撒笑了笑,他知道JOJO想说什么,因为刚刚过去的情事里,自己吻去他因为生理原因流的泪的时候,明显感到这家伙打了个颤,“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了……”

“我只是在想……还记得爱尔兰咖啡是怎么调制的吗?”

“五成意式咖啡打底,兑入爱尔兰威士忌……”西撒忽然明白了JOJO那颗可爱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了,他甚至没有将话继续说完就又吻上了乔瑟夫的唇。

——意大利的咖啡加上英国的美酒。

——原来早在他们初遇的时候,一切就在冥冥之中注定。

——而要调制成一杯完美的爱尔兰咖啡,除了加入鲜奶油和砂糖之外,还需要加点……爱人的眼泪。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