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刹】鲁珀特之泪 - 上卷

时间线是原作的第二季最后到剧场版之前。

上卷（共26章）已完结

避雷：私设如山，人物属于原作，ooc属于我（笔力不足致歉）

非“双洁”：根据中东战争现状，本文轻微涉及刹那及其同伴在KPSA时期被佣兵侵犯的剧情（不喜勿入或者点击右上角的“X”）；本文不回避原作本来就有的女性角色对男性角色的感情线，但双箭头有且仅有格刹。

有下药剧情，部分章节R-18，单独锁定（解锁方式详见【关于】第一条）。
番外更新中，本子特供（解锁方式参见【关于】第二条。如在正篇中已经留言且满足条件的朋友可在群里@我，会私发哒。另，密码请勿外传！）

正剧向，非爽非甜（甜爽爱好者慎入）

如以上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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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一 噩梦 Nightmare

一片废墟。

其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急促呼吸声。

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他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被压在废墟下的母亲。

“妈妈……妈妈……”

“妈妈……请留在我身边……”

可回应他的只有那一声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请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妈妈。”男人的声音渐渐颤抖，甚至带上了哭腔与恳求。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

“求求你了……妈妈……不要离开……求求你了……”他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大哭。

“……真主安拉！你在哪里？！”

“……我们被困在废墟底下！”他高声向他的神祈求呼喊。

废墟上的碎石渐渐松动，透过一丝亮光，照到男人的脸上。

“……安拉！是您听到了我的呼唤吗！请您救救我的母亲！”男人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拼命抬起手臂扒开洞口的沙石瓦砾。

可惜，世界上没有神明。

刹那骤然从梦中惊醒，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处【天人】于赫尔德临时租借的屋子里——

对A-Laws歼灭战后，受到重创的【天人】，在过渡期潜隐了大半年。虽然包括Gundam Meister在内的所有舰上成员肉体上的伤痛已经愈合，但战后阿里路亚·哈普提森与玛丽·帕法西双双提出长期休假申请，严重损毁的机体与太阳炉亦因王氏集团的撤资而无法及时修复，以及被A-Laws施以残酷镇压而捣毁的情报机构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原有规模……以上种种缘由，使得作为一线作战执行部队的【天人】的武力介入能力大大削弱。

然而，巨大的代价并没有换来长期的和平。

三天前，谋求再次加入地球联邦的赫尔德国总统莫里兹，在前往与联邦代表谈判的路上不幸遇刺身亡。随后，副总统拉奇维斯立时宣布暂代行总统之职，但同时，赫尔德国内的保守党煽动民众上街游行，质疑副总统执政的合法性，且认为以放弃一国主权的代价换取一条太阳能发电的电缆并不符合赫尔德国民的利益，反对与联邦代表继续谈判。

事态的发展到第二天下午便有些失控，副总统拉奇维斯签署总统令调度总统亲卫队守护总统府和联邦代表下榻的赫尔德玫瑰酒店，在两地方圆百米处设立警戒线。而保守党则暗中为国内反对派人士提供武器，煽动其与亲卫队成员发生冲突。

虽说保守党明面上没有实际掌控的军事力量，但之前的情报显示，赫尔德军队内部有高层认同保守党的理念，因此并不能排除赫尔德出现内战的可能性。而此时【天人】的情报网正在重构，赫尔德这个世界局势的边陲国家暂时还是情报的空窗区。因此，作为Gundam Meister之一的刹那不得不亲自前往赫尔德一探究竟。

青年坐了起来，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那个阿萨提斯坦男人看到自己时，那错愕中带着忿恨的眼神，时至今日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希望是真的，他的绝望也是真的——对神明虔诚的信仰给了他希望，然而现实的残酷却给予他无尽的绝望。

后来的发展怎么样了……

这是刹那不怎么愿意触及的记忆。他只依稀记得当时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却因为年龄太小，于是被年长的孩子赶去后方打扫战场。

对于KPSA来说，所谓的打扫战场，不过是检查一遍发生战斗的地界，然后把所有还能用的东西从那些尸骸上扒下来罢了。倘若遇上个活的，则立即击毙，再割下头或者两只手带上，因为这些东西在组织里都能被当作战果。而埋尸、受降之类麻烦的事情，KPSA是绝对不做的。因此对于不到十岁的索兰·易卜拉欣而言，这还算是一个轻松的“美差”。

男孩麻利地从断臂残肢里翻找出枪械子弹，间或还能搞到几颗正规军的手雷。这令他十分欢喜，索兰经常听到那些大孩子吹嘘自己战功卓著，据说只要集满一百次的时候还侥幸活着，就能获得一次肉身侍奉神明的宝贵机会。

「有了这些，应该能够向萨谢斯请功了吧……上次阿尔曼就是捡到了一辆没有被完全摧毁的坦克被记了一个大功。」

这样想着，男孩颠了颠背上超过十斤的“战利品”，脚步轻快了起来。

索兰的快乐在听到男人的哭喊声时戛然而止。

“妈……妈……”他喃喃念出自己学会的第一个词语。

“妈妈——求求你，不要离开我！”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唤，像一柄利刃劈开用“圣战”之名掩饰罪恶的甲胄，直直捅入他的心窝。

「索兰……」母亲颤抖的声音与惊惧的眼神恍惚间与眼前的废墟重叠，其后是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的尸体……

接着，另一个声音盖过了母亲的哀求声。

「为了把自己献给圣战，献给神明，必须斩断与世界的一切联系，包括自己的父母。」

阿里·阿尔·萨谢斯站在孩子们的中心，他温和慈祥的目光投向这些战争孤儿，宛若爱着世人的天神的双手一般拂过每个孩子的心灵。在不久前，这个男人将索兰从阿扎迪斯坦政府军的手中救了下来，给这个可怜的男孩水、食物以及无与伦比的关爱。这令男孩相信，假如神明派遣了使者来到人间，则必然是这个男人的样子。

孩子们基于对神的虔诚与对男人的信任，接过了男人递过来的手枪，激动地飞奔回家手刃自己的双亲，只为将自己全心全意地交付给伟大的圣战。

「为了神，为了圣战，我亲手献祭了我的妈妈……」索兰的拳头松了又紧。

“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不这么做呢？”男孩想看看到底是怎样恬不知耻的家伙，才会在如此神圣的战场上吝啬自己至亲的性命，那可是对安拉展示虔诚的大好机会。他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战利品，循着声音找去，接着疯了一样用手扒开废墟上的瓦砾，终于看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阿萨提斯坦平民男子。

「是敌人。」男孩这样判定。他慌忙去摸背在背上的枪。可他忘了，刚刚为了尽快扒开废墟，他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可能阻碍行动的负担，其中便包括比自己差不多高出半个头的冲锋枪。

「完了……」索兰被男人充满恨意的眼神注视着，浑身血液仿佛霎时冰冷，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健硕的双手伸向自己的纤细脖颈紧紧钳住。索兰这时才明白，任凭自己在训练场上表现得有多好，乃至杀死父母的时候有多冷漠，真到了手无寸铁面对敌人的时候，他竟恐惧、无力地连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枪声响起的时候，索兰已经因为窒息而快失去意识了。恍惚中自己被拖着趴上了一个宽阔坚实且温暖的背。那个男人的声音从远方飘来，“傻孩子，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假如实在下不去手，就想想，如果不把这些异教徒送入地狱，我们要如何恢复世界的清净而获得神所许可的上天堂的资格呢？”

「可那个男人也向神祈祷了，神为什么没有回应呢……」名为怀疑的种子，自此，在男孩的心中萌芽。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

刹那攥紧了双手，眸中只剩一片清明。

当年疑窦暗生之事，如今已然了了。

嘀嘀——

通讯器的警示灯亮起，青年走向控制台打开通讯界面，菲露特的脸呈现在屏幕上。

“刹那，从Veda那里得到的情报，刺杀赫尔德国总统的刺客原是隶属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成员，退役后加入宣扬极端民主自由的组织HL（Haliaeetus leucocephalus，白头海雕）。据可靠情报显示，该组织与前美国政府高层有很深的交集，且一直宣扬自己是为了反对独裁专制政府而采取行动。而赫尔德正是南美洲最后一个独裁专制国家。因此Veda判断，这次刺杀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暗杀赫尔德总统那么简单，赫尔德国内甚至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大量反对势力而爆发全面内战。且赫尔德由于没有太阳能电力系统的支持，因此国内修建了13所大型核电站，而其中一所由于故障暂时废弃的核电站则距离位于南美的轨道升降梯不到一百公里。”

“……那皇小姐的战术预报呢？”

“皇小姐就目前的情报做出预测，废弃的【拉瓦锡】核电站附近有HL组织混入赫尔德保守党内部的成员活动，且很有可能正在谋划激活核电站中的反应堆并将之武力控制，想以此作为筹码，换取更多的政治利益。但激活反应堆需要的核燃料必须由美国生产并由运输机送抵赫尔德。情报显示，所有的核燃料均由HL组织的运输链秘密输送到赫尔德境内。”

“这些人的目的恐怕不止是谋取赫尔德政府的妥协吧……”刹那敏锐地察觉到这看似一片混沌的一连串事件背后，隐匿着一个更深更复杂的阴谋。

“是的，皇小姐预测这些人的最终目的是通过谋划一场严重的核泄漏‘事故’，挑战新联邦政权的执政能力。赫尔德国内的种种乱象应该也是为了掩盖这个最终目的的障眼法。

“而轨道电梯附近的核泄漏事故，可能会导致轨道电梯附近居住的三百多万人陷入致命的高能辐射之中……而且，核泄漏物质的半衰期要远远大于核弹爆炸之后的放射物半衰期。那样的话，轨道电梯附近将变成一片死地，整个美洲地区也会因为太阳能电力系统的瘫痪而陷入混乱。”

“是的，我们务必在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阻止这一切。本次任务的重点是要混入HL组织的运输队，并在核燃料运抵【拉瓦锡】核电站之前将之销毁。根据情报显示，HL的运输机驾驶员前段时间由于酗酒突发心脏病死亡，因此他们现在正暗中物色新的人选，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战术预报与任务指导将稍后发送至0083通道，注意接收……”

“了解。”刹那淡淡地回复道，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粉色头发的少女欲言又止的神情。

“这次任务，【托勒密】还在检修中，没办法提供直接支援，所有的供给与支援只能交给设在美国的几个【天人】支部，联络坐标在密钥通信0054通道，到达坐标之后可以联络CB-HT0019支部的负责人，代号Judas，他会安排你接触HL组织的重要成员。”

“了解。”

“刹那……”

“嗯？”

“……注意安全。”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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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二 索多玛之罠 The Trap of Sodom

——Union领土·美国加州·洛杉矶——

虽说有情报显示HL的基地位于美国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但具体的地点却一直没有探明，只有散布在加州各地的几个联络点能够联系到总部的位置。而想要成功应聘新的运输机驾驶员，又必须先取得HL组织内部重要成员琼斯·沙利文的信任。

“因为这次暗杀行动，HL暂时拒绝了所有的新成员加入申请，而且老成员的行踪也必须实时上报。”【天人】中行动代号为Judas的，是一个拉美裔的男人。他早年也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员，随后经过科纳家族的推荐进入【天人】组织，又在【天人】的授意下，通过海军陆战队的老战友的人脉进入了HL组织作为卧底。

青年闻言明了，想要凭借运输机驾驶员的幌子混入HL组织内部的Plan A实现可能性渺茫，脑子里飞速运行着Plan C的可能性。

“那只能强行潜入了吗？”刹那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装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把它们逐一佩戴在身上。

“不行，你要是开着双炉机过来倒是可以考虑，但加州这一带都是他们的势力，在没有MS也没有【托勒密】支持的情况下，假如强行潜入被发现，有多少条命都不够造的……我们只能智取。”

“智取？”刹那直觉感到些许异常，但一下子也没捕捉到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便只好作罢。

“是的，目前能潜入HL总部的路径只有一条……”Judas故作神秘地向刹那招了招手，“那就是……”

刹那听完攥紧了拳头。

“就那么办吧。”

青年深吸了口气，权衡利弊之下，最终决定采纳这个建议。接着他卸下所有的装备，然后换上Judas为他准备好的衣物。

成功潜入伪装成名为索多玛酒吧的HL支部后，刹那松了口气。作为纯种变革者的他，能够感受到通过第一道准入门槛之后，周围人对他的敌意明显下降了不少。

“你就是尤利推荐上来的？”从里间走来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人。

“是。”刹那毫不畏惧地直视男人的眼睛，只见那男人玩味地笑了笑。

“是中东裔？”男人眯起眼，歪着头将刹那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没错。”

“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不知道。”

“呵！有胆量，不知道也敢来索多玛？”

“我相信尤利先生。”

“好小子。你通过了！”那男人拍了拍刹那的肩膀，然后接过酒保递来的一杯呈现出妖冶蓝色的鸡尾酒，“喝下这杯酒，你就能留在这儿了。”

“……”刹那看着那蓝紫色的酒液，有些踌躇，他并不擅长饮酒，虽然不是一杯倒的程度，但是自己的酒精耐受极限并不高他却是明白的。

“怎么？不敢喝？”

“……”没办法，都到这里了，只能上了……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Judas曾嘱咐他，如果喝下酒后，有一个代号“鲁特”的男人带他离开索多玛，就说明通过了考验。如果没有，那就跟领头的说“尤利在阿穆拉捡石头”，领头的就会放他出来。

“嚯！有点魄力！”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给刹那鼓起掌来。

“过来吧。”一直在旁边看着事态发展而默不做声的小个子男人，见到刹那已经喝下了酒，就示意他跟自己走。

刹那打量了眼前这个小个子男人一会，「这个家伙就是“鲁特”吗？」跟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经过一条长长的暗廊。

这应该已经是另一个街区了。刹那想，他不由得感到一些紧张。虽说之前按照Judas教的勉强应付了两场准入测试，但是否能成功打进HL的核心，就得看自己的运气了。

果不其然，在爬过一条曲折的甬道之后，刹那跟着小个子男人来到了另一个寂静的街区。那里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上一共两个男人，一个在驾驶位上叼着烟，另一个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刹那。

“这是今天的货，烈得很。”小个子男人从袋子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递给了坐在车后座的男人。然后转身跟刹那说到，“进去吧，跟着他们走就对了。”

「看来关于琼斯·沙利文嗜好男色的情报没有误差……」刹那余光扫到车上两名男子的暴露衣着，这在他故土的文化里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可那又如何呢？刹那尖锐的指甲微微嵌入掌心，疼痛将他从微醺中唤回一丝清醒。

「那些借着神的名义侵害他人、违背教义的混蛋并未受到应有的惩罚。如果神明真的存在，这些不被神明允许、不被神明承认的鲁特宗族，早就殒命于从天而降的陶石雨中了……」

他装作镇定地上了车，小个子男人倒是出乎意料地没跟上来，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毕竟如果在车后座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一旦发生意外，自己几乎插翅难逃。

「奇怪，这些家伙好像完全不担心我会记住路线。是Judas提前安排好的？」刹那原本以为自己上车后会被蒙上头套或者打晕，但那两个男人什么也没做，在他上车之后就发动了车辆，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搭车客一样。

车子开了一段路，昏黄的路灯拉出的光线，慢慢在夜色中晕开——刹那渐渐看不清车外的路灯了，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开始不可控制地涣散。

「酒里有东西！」他终于无法再说服自己——Judas出卖了他——那个男人在帮他牵线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新人加入的时候必须要喝下那杯酒才能得到HL的信任，这只是一个既定的仪式，并不会存在任何风险。

「可恶！那之前的行动计划……」他之所以最终决定放下所有装备只身前往，正是由于Judas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支部的其他成员已经在沙利文的处所附近做好了埋伏。刹那则需要从“正常渠道”走个流程，扮演Judas献给喜好男色的HL高层琼斯·沙利文的“月供”，从而获得接近沙利文的机会，并伺机将之挟持为人质，作为销毁即将送上运输机的核原料的谈判筹码。

为了保持清醒，刹那轻轻甩了甩脑袋，却觉得比之前更加难受。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袭来，这是他在驾驶MS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小哥，你是库尔德人吧。”坐在旁边的男人忽然发话了。

“……”刹那没有回话，只有上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精神力才抑制住想要回答那人的冲动。看来那酒里……下了麻醉剂和吐真剂……

“哟嚯~~~还是个硬骨头。”那人笑了笑，“你不说也没事，【天人】的Gundam驾驶员小哥。”

“！……”刹那大惊，这个HL的成员居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喂喂，不用那么惊讶吧……你本来就是尤利送给老大的礼物啊，看你镇定自若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什么？！”

“算了，算了，说多了也没用。原本老大的意思是在酒吧就做掉你。但你的表现让老大很满意，身材相貌也是老大喜欢的那一挂……所以老大临时改变想法了，留你一条命，你就感恩戴德地侍奉老大吧。”他说着打开那包小个子男人递给他的东西，是一根极细的半透明液压注射器，里面装着半管药水。

“吁——”那男人吹了声口哨，“这么大剂量，看来老大十分钟意你小子。这可真让人妒忌呀……”

刹那当然不打算束手就擒，他此时正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感知周围的环境。

脑量子波的扩张，令他感应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正在靠近。

「是那个男人？」

他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个男人这时应该在地球联邦军中服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随着车辆的行进，方圆两百米内出现的人类意识流的数量突然增高，这是行驶入人流比较密集的街区了？刹那暗自庆幸，只要路上有其他的车辆过来，自己就有逃脱的机会。

随着那似曾相识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刹那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希望。

「真的是他？」

与来车交错前的片刻，对面的汽车乍然打亮了大灯，刹那趁机一跃而起，一个肘击打晕被强光晃眼的司机控住方向盘，另一只手飞快地拉起手刹。车辆瞬间失控，连续滑出两个360°的回环，刹那瞅准车身即将撞到树上的时机顺势一脚踹开车门，想趁机跳出去。可惜事与愿违，后座的男人虽然没有来得及拉住他的手臂，但那根注射器中见不得人的药物，却在电光石火间阴差阳错地注入了他的肩膀。

车子直到迎头撞上一旁的行道树才彻底停下，虽然不至于彻底抛锚，但那两个男人也因此受了不小的伤。这已经是脱身的最佳机会了，可刹那自身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被惯性甩下车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想凭借肾上腺素的作用一鼓作气爬起来，可跑了没几步，却又因为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而当他再次强撑起身体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遇到你，少年！你我二人果然是被命运的红线所牵引的……”

“……”他望向那个居高临下盯着自己，但由于背光而看不清面部表情的家伙，恍惚间将男子沐浴在柔和路灯光下的身影与当年拯救自己的0 Gundam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将手伸向那个狂热追求着他和Gundam的，名为格拉汉姆·艾卡的男人，“带我走……快……！”

“哈……呵……”身体热的可怕，让刹那恍惚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都快要被那陌生的温度蒸干了。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耷拉着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少年，你看起来不太对劲。”格拉汉姆说道。金发男人的声音如同夜晚一般冷冽，与他热烈得宛若朝阳的目光形成了鲜明对比。不久之前，他的注意力还一直放在复杂的路况上，如今终于甩开了追兵，他总算是有余力关注意外邂逅的少年了。

“哈……我没事……”他强撑着发软的身体打开车门下车，“倒是你，这辆车要是被那些人看到了牌照……呵……哈……”

“哈哈哈……”金发男人爽朗地笑了出来。这辆车的牌照早在他打算救下少年那一刻就被他拆下来换成了虚拟牌照，现在只要及时换回去，反而没什么问题。毕竟这辆临时租来的车是太阳能电力过渡型推广款，中产阶级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辆。“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余力担心我？这可真是太令人感动……喂！”

男人话音未落，只见刹那已经支撑不住，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格拉汉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驾驶座移动到副驾驶的门外的了，只记得印象中一直倔强坚强的少年正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双臂使不上力，又一次瘫在地上。

看来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是不行了，格拉汉姆想。他将刹那抱回车上，又帮他系好安全带，接着一脚油门，车尾灯狠狠甩出一条红线，随后消失于夜幕当中。

“这里是……”

“我的临时住所。”格拉汉姆将刹那放下，顺手打开左手边的灯，“这房子的主人也是个左撇子，里面的很多设施对我而言很方便，所以我就租下来了。”

“嗯……！”

刹那因为情潮涌动出了一身潮汗，靠在格拉汉姆的身上急促喘气。

因为十分了解美国军部的作风，本以为刹那是在逃离途中不慎感染了什么奇怪病原体的格拉汉姆在接触到刹那滚烫的身体之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被下药了。

格拉汉姆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如果只是病原体就好了……作为曾经的对Gundam别动队MS-WAD的队长，格拉汉姆是随时都有最高规格的疫苗配备的，只要是美军独立开发的病原体，他都能找到对应的疫苗和特效药。但药物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专门对付各国燕子和渡鸦的烈性性药，虽然格拉汉姆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曾听安全部的那些家伙吹嘘过——

“你不知道吧，艾卡中尉，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嘿嘿……只需要一点——点！” 朴世智，一个曾经跟片桐一样隶属技术开发部，后自行申请转到安全部的韩裔男人，故意拖长了尾音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就能让人欲仙欲死……你们‘对Gundam调查队’不需要配备一些吗？”

“呵，这种东西……”格拉汉姆向来对这些旁门左道的腌臜玩意儿嗤之以鼻，因此对开发这类药物的家伙也没什么好印象。

“你可不要小看它，这药是根据人类生理数据专门调配的，能将人吊在‘高潮的临界点’持续很久，除非有外力帮助达到性高潮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彻底解除药效……呵呵，一般的燕子和渡鸦根本熬不住，就算是骨头最硬的，也熬不过第二波。”

“什么意思？”

“由于这种药物能够长期维持人类性高潮时高浓度的神经兴奋性化学物质水平，如果没有得到及时舒缓，这种持续性的高强度刺激，会大大加重心脏的负担……就目前的实验来看，如果两小时内还没有得到缓解，猝死率会从14%跃升至88%。艾卡中尉，用这玩意儿搭配吐真剂和‘放置法’来撬开那些受审人的钉嘴铁舌，最快的只用不消半小时就能达到预期，可以说是效果拔群哦。”

“啧！真是恶趣味……”格拉汉姆对朴世智之流的毫无底线再次刷新了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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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三 禁忌之果 Forbidden Fruit

假如当时自己不是因为拜访斯莱彻少校的遗孀恰好经过那片街区，假如自己没有飞行员的绝佳视力发现对方车上被压制着的少年……他不敢想象今晚之后这个少年的下场。

格拉汉姆给刹那递了一杯等渗盐水，大量的出汗带来的严重缺水和电解质流失，令刹那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本章剩余内容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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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四 冰山一角 The Tip of The Iceberg

沐浴，对于从小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索兰来说，跟读书识字一样，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只有在偶尔遇到一个没被尸体和鲜血污染的水塘的时候，他们才难得下去扑腾几下，倒不是为了洗去身上的尘土和血污，只是想短暂地享受互相往对方身上泼水那单纯的快乐罢了。但大多数时候，孩子们还是不怎么愿意下水的，毕竟谁也不想上来后问大人们讨要抽烟剩下的半截烟头，用来烫死挂满全身各处的吸血水蛭。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沐浴。阿里·阿尔·萨谢斯有个规矩，只有够资格侍奉神明的孩子，可以沐浴熏香。虔诚的索兰自然把沐浴作为至高无上的荣光，为此一直勤勤恳恳地完成任务。

那是索兰好不容易盼来的侍奉神明的机会。

他跟其他几个被选中的孩子一起，按照神的使者阿里·阿尔·萨谢斯的吩咐去基地唯一的澡堂沐浴熏香。

洗去一身污秽的时候，索兰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从未有过的洁净与轻盈，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能够飞起来升入天堂一样。

索兰第一次来这个神圣而又神秘的地方，对一切充满了好奇，亦无比憧憬被神接入天堂的神圣一刻。

从大门进去，是一条长长的、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各点着一排蜡烛。走廊的尽头就是主殿，殿内没有窗户，只有顶上的几个零星的通风口透进来一些光亮，索兰通过那些光，能够勉强看清主殿的中心立着一尊雕像。

「那应该就是万能的主了吧。」索兰想。

祷告过后，阿里·阿尔·萨谢斯将他们领到主殿另一侧，那里有五条并列的走廊，两边也点着蜡烛，他们这些被选中的小孩被要求选择一条走廊向前走，但不能重复选择。

“你们今晚要侍奉的神明就在前面。”他柔声鼓励这些虔诚的小信徒，“只要听从神的吩咐，就能够上天堂，见真主。”

另外四个孩子听完之后高兴地走了，只有索兰还留在原地。

“你为什么还没有过去啊？”红发的男人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我害怕……”索兰不知道为什么，对那烛光尽头的黑暗升起了一种恐惧。

“你害怕见到真主吗？”

“不……不是的……”男孩看着地面局促地说道，“我……我怕被黑暗吞掉……”

萨谢斯的脸色闻言一变，随后又恢复了和蔼的微笑，“别怕，我陪你过去吧。”他向男孩伸出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索兰这才高兴地抓住红发男人的手向黑暗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散发着诡异的香味。房间里有一个神龛，上面是真主的塑像，整个房间的光源只有塑像前的一根蜡烛。

萨谢斯拉着索兰在神龛前毯子上跪下，祷告，结束后吹灭了蜡烛……

“啊————”

刹那从梦中惊醒。

他的脑海里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只剩下了绝望、恐惧，以及私密处撕裂般的剧痛。他不记得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少年！你没事吧！”他听到格拉汉姆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没事。”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门外没了声音。

水已经有些冷了。

泡澡或许真的有消除疲劳的作用，刹那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从浴缸里爬起来，擦干了身体，套上格拉汉姆为他准备的、偏大了一码的衣服。新的衣物并不是很柔软，还带着点包装袋上的油墨味，跟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刹那走出浴室的时候，格拉汉姆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铺好被褥躺下了。

“谢谢你，不过我得回去了。”刹那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嘴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可能并不能遂你的愿了。”格拉汉姆指了指对面显示屏上的“对Gundam调查队”前技术顾问比利·片桐发来的加密通讯。

“什么！”

加密通讯的信息显示，帮助刹那牵线的【天人】情报人员变节，将他的临时据点供了出来，现下，他的临时住处已经被一批联邦保安局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HL的背后果然是美当局……那Judas的背后到底是哪方的势力？”

“你们【天人】都不需要审核就能加入吗？”格拉汉姆开了罐可乐，大灌了一口后说道，“之前的A-Laws好像也是你们内部变节出来的。”

“加入【天人】是依靠内部人员推荐的……”刹那想起自己加入【天人】的契机，以及死在自己手上的艾纽·丽塔娜，不禁感叹命运捉弄。

“还好你的Gundam不在那里。”格拉汉姆调侃道，“不然你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00-Raiser……因为报废了两个太阳炉，而且机体大破……还在修理中……”不知怎的，刹那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随口的接话给这个可能再次敌对的男人泄露了堪称S级的机密。

“太好了，还在修理中就用不着担心被发……你说什么？报废了两个太阳炉？！”格拉汉姆听到自己最爱的机体出现了几乎不可逆的损伤，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嗯。”刹那别过了脑袋也是一脸不忿，那可是他的爱机，承载着他的希望与信仰的机体，但是却重创于利冯兹·阿尔马克的野望。

“唉……看来将来想要再度与你酣畅淋漓地在战场上大战一场是几乎没可能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格拉汉姆不得不接受了现实，“那你要怎么才能联系上你的母舰？”

“……”刹那低着头不说话了。

“你的通讯装置呢？”

“一开始为了成功潜入，在搜身之前就交给接应的人了……”

“你们的临时联络点……算了，【天人】情报部门出了个叛徒，这周边一片的临时联络点大概都撤了。那特殊频段信号总有吧。”

“原本是有的，但是我的临时基地被发现之后，为了防止被监听，【托勒密】应该已经屏蔽了能够通过临时基地的发信器发信的所有频段了吧。”

“那线人呢？其他线人……或者成员？”

“……最近的、可以百分百信赖的伙伴在蒙古那边旅行。”

“旅行……没想到你们【天人】也有假期啊。”格拉汉姆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他最关注的点。

“……”

就这样，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接下来的几天，刹那不得不暂时借住在格拉汉姆的出租房里，躲避联邦保安局和HL组织的搜捕。

不过这也让他从格拉汉姆这里获得了一个关于HL组织的情报——这个组织的背后是美国的某个政治集团。而且这个政治集团极有可能组建了包括HL在内的几个执行部门，负责解决一些美政府不能明面上出面的棘手问题。

“你是说……赫尔德总统是因为违背了集团的意志，不愿意交出国家的全部主权，并且想要重启轨道升降梯附近的核电站，才被美上层盯上的？”

“我可没这么说……”格拉汉姆喝了一口咖啡，又把注意力拉回平板上，“只是看目前的情况，我有预感，有人会拿那个地方做文章。”

“可他一开始就是在美国扶持下，才能暂时压制国内的众多黑帮势力坐上了总统宝座……而且我们这边的情报明明是HL暗中支持赫尔德国内的保守党，并且提供高纯度核原料，想要重启轨道升降梯附近的核电站作为筹码，阻止赫尔德并入联邦政府。”

“先不说你们北美那些被渗透得一塌糊涂的情报网了。你觉得美国政府有什么必要帮助赫尔德保守党，建立一个能够威胁到整个Union的‘定时炸弹’呢？”

“……可赫尔德此前一直是Union的成员国，且靠近太阳能输电系统，具有优先享受能源供应的条件，还需要重启一个废弃的核电站作为筹码放上谈判桌吗？”

“别忘了，赫尔德在第一次联邦政府组建的时候就宣布退出Union了，而且趁机恢复了国内至少7座核电站的供电运转，虽然后面赫尔德再次加入Union，但并没有按条例停止运用核能，因此其国内的太阳能电缆到现在还被Union从源头管控。赫尔德确实是一个国土面积不输给我国的‘大国’，横跨赤道让它成为Union联盟国中借着轨道升降梯的修建而获利最多的国家之一。可是少年，你认为赫尔德的科技水平和工业发展程度能够支撑它在百年之内独立建造多所核电站吗？而且其中一所恰好又选址在Union的轨道升降梯附近。”

“你的意思是……”

“那么你以为美国为什么要在赫尔德扶持一个傀儡政权？仅仅是为了肃清赫尔德国内的黑帮势力以保证轨道升降梯修建的安全？”

“也就是说，赫尔德长期以来一直由美国实际控制，这让本土远离轨道升降梯的美国，能够在一些恐怖或者军事威胁的时候占据相当的主动权……当年的塔利比亚发布反美声明后不到一天，美军就陈兵塔利比亚边境……你们当时的一部分部队直接就是从赫尔德的美军军事基地出发的吧。”

“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废弃的核电站！”

“事实上，那是一个由美国总统掌控开关的‘切尔诺贝利石棺’。”格拉汉姆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上面要做掉赫尔德的总统，怕是因为这家伙不听话了，破解了那东西的启动密钥。”

“果然当年美国倡导核裁军的时候，还留了一部分核武器在手上。”刹那眉头微蹙，他知道核武器再度现世，对于新生的地球联邦意味着什么——

“在倡议修建静止轨道太阳能发电设备的时候，各国之间为了坦诚互信，也为了人类发展不再被核污染威胁，而由美国率先发起的‘零核运动’，确实在接下来的十年内，促使几个拥核的大国逐步放弃持有核武器，并在全世界的关注下，将各国的核武器一致运往外太空集中销毁。随着轨道升降梯的竣工，对人类和环境存在巨大潜在威胁的核电站也濒临淘汰，此时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以人革联为主导的去核电浪潮。直到西历2230年，切尔多贝利石棺和福岛核电站剩余的反应堆先后被精确计算当量的氢弹彻底引爆，人类彻底摆脱了核武器与核泄漏的威胁。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是吧？”格拉汉姆嘬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但作为第一个发起‘零核运动’的国家，美国为了自身绝对的安全，并未像对外宣称的那样，一马当先地将核武器尽数交出销毁……就我当年从艾夫曼教授的《对Gundam企划书》中看到的部分来说，美国上层将这些旧时代的武器偷偷地运出国，且分别藏在了当时由美国掌控的几个傀儡政权的军事基地里。当时也曾有美高层提议过用核武对付Gundam，但是最终迫于舆论压力，这个提案最终被当时的美总统否决了。”

“……美国作为唯一拥核的国家，当年为什么没有采取核讹诈限制AEU和人革联发展太阳能发电系统？”

“因为三大国家联盟的实力相近，且人革联和AEU相加的地域过于广袤，依靠仅仅数十枚核弹是不可能支持Union同时抗衡AEU和人革联两大政治经济军事集合体的，核覆盖率太低的前提下，Union一旦发难，只会促进AEU和人革联的合作，到时候Union作为被孤立的一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尽管如此，美国‘寄存’在赫尔德那里的东西一旦公诸于世，只会让美国和Union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按照美国一贯的思路……”

“要么杀人灭口，再扶植一个新的傀儡政权。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出兵拿下这块地盘，反正销毁暂时是不会销毁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是爆出来核武器的事儿，怕是又得来次世界大战。不过目前看来局势还在上头的掌握之中，上头还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假如美军出兵攻打赫尔德……你也会去吗？”其实刹那作为变革者是能够感应到格拉汉姆内心的所思所想的，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他想要获得这个男人的亲口保证。

“作为美军的一员的话，我不得不去。”格拉汉姆放下平板，又翻开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打算补个觉。原本在地球联邦政府初次建立的时候，各国为表诚意，都解除了各自的武装，组建了联邦维和部队。但由于A-Laws的独裁统治，部分国家对联邦维和部队的安全性与可信度评价大大降低，于是又在A-Laws解体后纷纷重组了军队编制，美国正是其中之一。“但是美军上层当时为了撇清和A-Laws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就把我跟片桐这些曾经服役于A-Laws的人从现役美军当中除名了。目前来说，就算我的退伍申请没通过，我也只隶属地球联邦的北美战区战斗序列，没必要听美国大总统的差遣。所以我想我们这次不会以敌人的身份在战场上遇到。这个回答你满意吗，少年？”

“……”被这个家伙看透了心思，刹那选择沉默。

自L5附近的激战以来，他与眼前的男人之间作为敌人的隔阂已然彻底消弭。每一次刀刃之间的触碰，都将双方心底的想法与情感彻底剖开，呈现在对方面前。两人都是只有不断战斗才能确认自己存活的可悲的存在——刹那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当他意识到争斗中也能创造新生的时候，两人的命运便彻底改变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改变是为了回应洛克昂的期待与嘱托，但时至今日，他忽然明白，假如没有眼前这个男人的不死不休的无尽纠缠，自己也意识不到战斗的废墟中还能孕育其他的东西，比如执念，比如对生的渴望，又比如……爱，以及因爱而不得，随之而来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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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五 说不尽，道不明 More Than I Can Say

不知道是那杯酒中的精神类药物带来的后遗症，还是因为解除性药药性的那次不怎么愉快的性体验，这几日来，刹那陷入梦魇之中难以自拔，儿时不堪的记忆像洪水般涌入脑海，冲溃了他内心的堤坝，直接冲进那最阴暗的角落，翻涌起遮天蔽日的巨浪来——

侍奉神明的孩子从来没有活着回来的。

阿里·阿尔·萨谢斯总是跟他们说，这是因为神明爱怜他们，所以把他们提前接入天堂了。

只有索兰，在侍奉神明之后半死不活的回来了。

男孩就这样卧病了整整三天三夜，这三天里，他高烧不断，浑身每个关节都叫嚣着疼痛，也吃不进任何东西。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却是萨谢斯用战场上宝贵的抗生素救了他的命。

这个男人，把他打入粉饰成天堂的地狱，又在撕裂这层伪装之后，给他升入天堂的希望。

在这之后，萨谢斯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样温良的形象，而变得疯狂张扬。他不再用侍奉神明作为自己的遮羞布，而是用黑洞洞的枪眼威胁那些无依无靠的战争孤儿，从而解决他的兽欲。

这个男人从不玩女孩，他极度厌恶女孩怀孕后失去行动能力、需要照顾的羸弱不堪。但随着周边的伙伴一个个死去，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每次总能侥幸活下来的索兰就成了那个男人最主要的发泄对象。等索兰懂事之后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每次反抗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这在战场上是极为不利的，而索兰为了活下去，也只好咬牙忍受那些耻辱与不堪。

直到——

敌人启用从人革联购入的沙漠特化型【长鼻式】之后，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索兰手中的冲锋枪已经起不到除了“听个响”之外的任何作用，那连RPG穿甲弹都无法穿透的坚硬装甲令索兰感到无比绝望。阿扎迪斯坦军在【长鼻式】的帮助下，仅用了不到一天就几乎攻克了所有KPSA占领的控制区，直取大本营所在地。而萨谢斯却留下少年游击队留守，自己暗中撤离了战场。

在自己即将被战争这台看似永远无法停止的无情机器碾碎之时，0 Gundam宛若天神降临，停下了那台疯狂的战争机器。索兰仰望神明的虔诚目光，却滋养了驾驶舱里的利冯兹·阿尔马克内心深处成神的野望……

梦中，那些不堪的过往不断翻腾，将刹那的心湖搅得天翻地覆，醒来，那些记忆却又瞬间沉了下去，了无痕迹，只留一潭清水恢复死寂。

人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对于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不会在没有契机的情况下主动想起，却会在梦醒之后被动忘却，但精神上的痛苦还是在刹那的身体中越积越多，终于将他拖垮。

格拉汉姆带着食物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趴在电脑桌前的刹那，桌面上的显示器界面还没来得及关闭——他正在浏览关于塔利比亚国防部长莱曼被驻墨美军斩首的消息。

格拉汉姆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大总统的做法，但是作为一个现役军人，对于政治，他没有置喙的立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脱下外套给刹那披上，然后去准备晚餐。

但当他端着食物走出厨房，却看到刹那依旧一动不动趴在那里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少年有些不对劲——他发烧了。

虽然一直唤他少年，但在格拉汉姆的印象中，他却是个战士。他从未因为刹那的年纪尚幼而轻视他，也从未见过他的脆弱。因此，尽管他察觉到这几日刹那有些心神不定以及精神萎靡，也没有过分的关注，而是相信少年能够自己处理好一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刹那一直是强撑着身体调查赫尔德总统遇刺事件的真相，以期厘清牵扯其中的多方势力，从而为解决这错综复杂的交织局面寻找一条可行的出路。

“你有心事……”格拉汉姆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内心从不示人的角落。

“嗯……”刹那闻言支撑起身体避开了格拉汉姆伸过来的手，表示自己能自己站起来。其实他在格拉汉姆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脑子浑身子重，也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休息。

刹那这么大方的承认了，格拉汉姆反倒不知道接什么话了，他沉默地翻出还未拆封的退烧药给少年，然后为他递了杯水。

“……谢谢。”刹那没有推脱，自然地接过药服下。

“你就不怕我给你下药？”他的视线落在刹那吞药时起伏的喉结上，出言调笑道。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刹那直视格拉汉姆的眼睛说道。

“如果我不是开玩笑呢。”橄榄石般的眸子平静无波，里面倒映着刹那的影子。

“……”刹那没有理他，而是径自走向餐桌。由于发烧，他并没有什么食欲，但是他必须强迫自己吃点什么，不然身体的状况只会恶化的更快。

一顿饭吃得相顾无言。

格拉汉姆也很奇怪，明明自己在战场上的时候，只要一见到眼前的少年，就克制不住想要说话的冲动，恨不得将自己的满腔热情都通过言语向他宣泄出来。可当那人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除了战场上强行挑起少年战意的方式之外，格拉汉姆发现自己没有丝毫能够向少年传达情感的有效途径。

他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少年的事情，但他越是如此渴望着，少年的冷漠态度就越令他不快焦躁。

少年的冷漠并不是针对他来的，格拉汉姆很清楚，少年与这个世界之间好似隔着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作为人类中觉醒的第一个纯种变革者，过早的踏入“神的领域”令他无所适从，他只能将自己困在墙后，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要是双炉机还在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能以最擅长的方式击溃少年周围的无形的墙，直击他的内心深处了。」

而刹那此时却无心在乎格拉汉姆的心情，他有强烈的预感——一场即将到来的人祸，但谁也阻止不了。

而他的这种预感，在两天后的赫尔德得到了印证——反政府组织第一时间就控制了核电站所在的托卡塔市，随后不到24小时就向赫尔德境内的美军驻守的【萨姆林】基地发射了三枚脏弹，引起世界舆论一片哗然。

「情报果然出了问题。赫尔德根本不需要HL从美国运输核燃料过去……」

整个事件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这原本是赫尔德总统莫里兹一场自导自演的内战戏码，目的是帮助赫尔德政府趁乱控制美国暗中插在轨道电梯旁的核武库，并以此为筹码，要挟美军从赫尔德撤出，确保赫尔德主权完全独立。但提前察觉莫里兹真实意图的美高层直接派出手下的HL做掉了莫里兹，并有恃无恐地命令美军斩首暗中给莫里兹提供军事支持的塔利比亚国防部长莱曼。可惜美国在赫尔德国内的棋子——保守党势力，没能成功压制跟总统莫里兹暗通款曲的反政府组织，甚至慢了一步被反政府组织偷了大本营托卡塔，以至于目前保守党和美当局均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支援赫尔德政府的联邦政府军则由于反政府武装控制了轨道升降梯附近的地域，以及那座藏有大量核武器的废弃核电站而受到掣肘，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推进赫尔德边界。

“没想到赫尔德国内的反政府势力居然会这么做。”格拉汉姆看着新闻一脸难以置信，“直接就把底牌亮给全世界啊。”

刹那不禁皱眉。

「反政府组织的目的应该是要揭露美国的卑劣行径，从此让赫尔德彻底摆脱美国的控制。但美国不会束手就擒……最坏的状况……」

“现在，核武器尚存于世这件事已经被全球所关注，美国怕是不会留下托卡塔了。”

“说不好会直接引爆所有核弹杀人灭口，再顺势把私藏核武的罪名通过舆论导向，推给那个倒霉蛋莫里兹，毕竟死人的嘴是最难撬动的。怕只怕那个核电站已经被重启了，如果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好……”

“那里有多少存量？”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十年前我还在赫尔德基地服役的时候，有听到过那里存了不少于40枚核弹头。也不知道这笔巨额维护费是通过什么渠道从美国流入赫尔德的，或许一开始就是用赫尔德的财政支出垫付……怪不得赫尔德这几十年的经济都没什么起色。”

“！”刹那的表情变得出奇的严肃，“不能让事态再扩张了。”他想起被Memento Mori（死兆炮）夺走的数以万计的无辜生命，“必须赶在美方狗急跳墙或反政府武装做出蠢事之前，处理掉那些核弹并停下核反应堆。”

「毫无疑问，【天人】一定会插手这件事。」格拉汉姆想到。

但刹那的回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目前【托勒密】上并没有能够出战的机体……”不知道伊恩他们的机体开发和修复工作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但不管怎么样【托勒密】应该也会赶往那里，“可必须去托卡塔看看现场的情况，能不能……把我送到赫尔德？”

“……少年，虽说我们这几天算是比较亲密的室友关系，但你这样把【天人】的内部情报透露给敌对阵营的我，真的没关系吗？”格拉汉姆用调笑的语气试图跟眼前的人说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现在不算是退役吗。”疑问句，但是用的肯定语气。

“我那是因为A-Laws的事情暂时被停职调查，退役申请还没有被通过呢。”

“但是你和【天人】的Gundam Meister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刹那望着格拉汉姆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来。

“你在胡说些……什……”格拉汉姆正想反驳，却想起与少年邂逅的那一晚的情况，确实也算是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现在能送我去了吗。”

格拉汉姆顿了顿，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当然可以。” 这家伙真是……“要是你在我这里再多呆几天，说不定我哪天就被【天人】给收编了。”

这下轮到刹那被哽住了，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格拉汉姆笑得更开心了，“那感情好啊，少年，假如哪天我加入【天人】了，一定记得给我留一台Gundam开开，我可是爱慕Gundam很久了。”

“……”

「【旗帜式】……」刹那没想到格拉汉姆居然能搞来一台MS送他去托卡塔。

“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线性步枪和光束剑的配置调整成了左利手专用模式，然后在扩容驾驶舱的同时增强了驾驶舱的抗荷性能。”已经受邀出任新联邦政府科军事科研部主任的比利·片桐宛如一个关心爱子老母亲一般，亲力亲为的给挚友整备机体，“对了，新款降荷驾驶服也到了，你正好可以试试。不过目前的技术力只能达到降荷25%的效果，你还带着一个乘客的话……”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刹那，眼神陡然复杂起来。他依旧介怀刹那将丽莎·九条带回【天人】的行为，可又不得不承认，假如没有这个少年，自己根本不可能与九条互通心意。

“放心吧，我只是送他去一个地方，并没有作战的打算。而且这次上报的时候也只是申请了巡航识别信号，我想应该不至于有人会攻击地球联邦下属的MS吧。”

“那可不一定，万一你要去的地方是赫尔德呢？哈哈哈哈……”

“噗——”冷不丁的被片桐猜中了目的地，饶是格拉汉姆这脸皮厚的也没绷住，一口咖啡就这么喷了出来。

“喂喂……不是吧，你真要送他去那鬼地方？”这下轮到片桐大跌眼镜了，他知道刹那的真实身份，也大致猜到了刹那的行动目的，但要不是自己与格拉汉姆都与【天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格拉汉姆的请求淌这浑水的。“那里可是正在爆发内战，而且看目前的形式连美军都要掺和进去，要是事态恶化到极点……别说你们会被牵连进去，就是位于南美洲的轨道升降梯说不定都保不住。”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前往那里，在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收拾之前，结束这场纷争。”一直缄默的刹那终于开口，“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美军攻克托卡塔之前，先其一步得到那里的核武器与启动密钥，再想办法将这些核武器送至太空中集中销毁。”

“……好吧。”片桐闻言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说道，“或许该给你们准备一套防辐射的设备。”

“好意心领了。”格拉汉姆笑着说道，“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不得不出发了。”

他跳进【旗帜式】的驾驶舱之后向刹那伸出手，“来吧，少年，欢迎光临我的——天空。”

“……”刹那看着那人笑盈盈的绿色眸子，心中微微一荡，接着鬼使神差地把手交给他，坐在了格拉汉姆特地要求片桐为他设置的副驾驶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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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六 并肩作战 Army of Two

刹那虽然驾驶过无数次MS翱翔天际，但是却从未坐有闲情逸致欣赏窗外的景色。因此，巡航期间，他难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既不需要盯着仪表盘，也暂时没有战斗任务。

“你……很喜欢天空。” 显示器中天高云淡，碧空如洗。

“是啊，从小就喜欢。”格拉汉姆的注意力还在各项仪表盘的参数上，毕竟再过几分钟后就要进入赫尔德军队的防空识别区了，谁也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是因为这个才驾驶MS的是吗？”

“哈哈，没错，天空是我的梦想。那么你呢，少年？你又是为什么会坐上了Gundam？”

“……”刹那沉默了，他曾经可以毫不避讳的说出“我就是Gundam”这种让尼尔·狄兰迪都难以理解的话来，因为他一直相信，具有根绝纷争力量的Gundam就是他的信仰，可他纯粹的信仰却从一开始就不过是利冯兹·阿尔马克野望的小小一环而已。刹那想利用Gundam根绝纷争，创造一个人与人之间能够达到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和平美好的世界，可自己视若神明的Gundam，在那人心中却只是用来实现自己独裁统治地球圈的工具罢了。

“我只是想要消除战争……”刹那终于说到，“Gundam，是寄宿了我的理念的机体，也是我想成为的存在。我……就是Gundam。”

“那可巧了。”格拉汉姆听完放声大笑道，“我可是为Gundam而神魂颠倒的男人！”

“……”刹那想起他们第一次真正的短兵相接时，格拉汉姆的“深情”告白，“信徒过度的狂热会诞生极端的恐怖主义，而疯狂的爱催生的便是没有尽头的恨意。”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的话，真是令人感动。”格拉汉姆再次笑道，“哪怕如今，我对Gundam还是又爱又恨啊。”

那台宛如天神一般的机体就那样不讲道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夺走他的心之后，又自顾自地离开。可当他展开疯狂的追求的时候，一样名为Gundam的机体，却用屠戮，将他所热爱的天空，染成污浊沉重的猩红。

什么是爱？

什么是恨？

从自己的战友陨落的那一刻，他的感情与理智就已经被名为Gundam的机体硬生生地撕扯成了两半。

爱归情感，恨归理智。

他的为“爱”痴狂，换来的是恩师与战友的离去，留下的是肉体甚至心灵上难以磨灭伤痕；他的“恨”入骨髓，带给他偏执的信念与“武士道”的奥义，用面具与利刃将自己伪装起来，游离在众生之外，却没能为他斩获胜利的果实。而在他兵败垂成万念俱灰之时，是Gundam，也是那个少年，将他从无尽的复仇深渊之中拉了回来。

“你知道吗，少年，我原以为在战场上与Gundam同归于尽就是我的救赎，可是那时你告诉我，真正的救赎并非求死，而是向死而生。所以即便我现在对名为Gundam的机体依旧怀着恨意，但从片桐那里，我得知杀死我的恩师战友的机体，并不是我的情之所钟。”他说着将头盔的护目镜放了下来，“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少年，既然你的理想是守护这个世界，那么我的理想就是守护你。”

“格拉汉姆·艾卡……”刹那还想说什么，但是警报器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敌袭？！”

“看来是被对面的防空识别信号锁定了。”格拉汉姆说道，由于经过改良后增加了一个座位的驾驶舱有些拥挤，格拉汉姆并不能像往常那样肆意操纵机体应敌，“坐稳了，少年，我们要突入敌方的控制区域了。”

“明白！”

刹那说完启动了自己手边的副燃料箱脱离装置，格拉汉姆则几乎同时操纵机体在空中变形，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闪避一发照面射来的致命光束。

“对面的射程在我之上，只怕是来者不善呐。”格拉汉姆笑道，他现在不在正规编制里，没有办法出动搭载拟太阳炉的机体，且在任务范畴内，他的机体并不被许可携带导弹以及大功率电磁或粒子光束武器。因此他现在手头只有一把老式线性步枪【三叉戟先锋】，一把直径20毫米的机关枪以及专门为他配置在【旗帜式】左手的一柄超振军刀【重剑】。

“识别信号，【厄运式Ⅱ】三机。”

“嚯~~~虽然是一年半前的旧型号了，但没想到这帮家伙作为反政府武装居然藏有搭载拟太阳炉的机体。”格拉汉姆戏谑道。

“你是说，” 刹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联邦的内部有问题？”

“或许吧……”格拉汉姆一边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在敌方用光束与导弹织就的枪林弹雨中灵活穿行，一边以飞快的速度逼近敌阵中最近的一台机体，“现在可没什么闲情聊天了，少年，把后槽牙咬紧了，可别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刹那闻言也不说话了，把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空域上，既然对方搭载的是拟太阳炉，那么对方很可能使用粒子干扰战术扰乱这边的探测雷达信号，到时候便只能依靠自己的脑量子波来感知敌方的方位了。

“既然射程不够的话——那就靠近战来决胜负吧！”

虽然经过了片桐的整备，但是这台【旗帜式】毕竟不是当年的格拉汉姆专用机，其输出力相对来说弱了很多，格拉汉姆在接近战时并不能像以前那么自如地运用超振军刀直接对敌机产生有效伤害。于是这个男人换了一种战术。只见【旗帜式】在距离拉近至射程内时，突然变形为普通的飞行模式，接着对距离最近的【厄运式Ⅱ】展开弹幕扫射，并成功利用其闪避的姿势作为自己对抗其他两机射击的掩体。紧接着一个翻身，飞到那台【厄运式Ⅱ】的上空变形，并在变形完成的一瞬，挥动超振军刀振飞【厄运式Ⅱ】的光束步枪。只一瞬，距离最近的那台【厄运式Ⅱ】已经被抢到光束步枪的格拉汉姆一枪射爆了驾驶舱，在空中爆炸解体。

“现在的条件总算是对等一些了……噗唔！”由于那一系列极为复杂微妙的空中变形动作和紧急制动所带来的接近12G的超强过载，格拉汉姆再次由于内脏被过度挤压而咳出一口血沫。

“机体抗过载的技术还是有很大差距。”刹那的声线依旧淡淡的，但话语中带着的些许不算平和的喘息却暴露了他也受到机体过载带来的不小影响。刹那这时才意识到，当时十五岁的自己能够顺利地通过Gundam Meister的考核，不仅仅是由于自己的身体素质早早就被战争磨砺得比较强健，更是由于【天人】前几代Gundam Meister与技师的艰辛付出，才达到了如今能够大幅降低G力影响的抗荷服和减G技术驾驶舱。

「这个男人……之前一直是强忍这种仿佛能将内脏撕碎的痛苦，跟我战斗的吗……」刹那忍受着胃部翻江倒海的不适，和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的钝痛想到。

格拉汉姆不愧是王牌中的王牌，就在刹那分神之际，已经干脆利落地用几个点射，击落另一台【厄运式Ⅱ】了。但不出刹那所料，对方果然利用了旧机体输出力的弱点，迅速拉开距离，并在空中释放了粒子干扰子母弹。这下仅剩的那台【厄运式Ⅱ】不仅跳出了格拉汉姆的视域，还从雷达锁定中顺利逃离。

“呵，对方的驾驶员也有两下子嘛。”格拉汉姆虽然嘴上说笑，但眼神里却毫无笑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一台没有任何支援的孤机而言，在陌生的空域里遇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

“在1:00方向，大约5秒左右进入射程。”刹那感知到敌机靠近，马上报告给格拉汉姆。

“明白！”格拉汉姆丝毫没有犹疑，直接对准刹那报告的敌机进攻路径做好准备。

“3……2……1！”格拉汉姆扣下了扳机。

不过眨眼的功夫，1:00方向闪过一阵红光，那是敌机被击落的证明。

“真了不起啊，少年！”格拉汉姆这次总算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这就是纯种变革者的力量吗？”

“……”刹那再次陷入了沉默，当年他有多么渴望改变，如今他对自己的改变就有多么地无所适从。他终于获得了能够了解他人的能力，却也受限于此。当他未获得这项能力时能够轻而易举说出口的话，现在反而变得难以开口——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对方听到那些话之后会有多么受伤。就如那个粉色头发的姑娘对自己难以企口的心意，刹那一直都知道，但他却不能给予她任何的回应，因为他心中并没有同等的感情可以回馈她，所以他宁愿维持现状，也不希望她在被自己明确拒绝之后受到伤害。

“看来过于强大的感知力，反而使你的表达能力更加退化了呢……”格拉汉姆调侃道。

“你……胡说……”刹那难得辩白一次。

“其实啊，少年……”金发的男人再次打开头盔面罩看向他，刹那在他澄碧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很多时候一个人表达自己的内心并不需要用语言的，你的视线、你的表情、你的行为……乃至你身上的气味，都会随着你的内心变化而出现差异。”

“格拉汉姆·艾卡……”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啊……那是在阿萨提斯坦。”刹那微微点头，随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一眼就识破我的伪装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个少年还是没有了解到关窍所在，莫名觉得身边人有一种特殊的可爱感的金发男人爽朗地笑了，“处女座的直觉，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刹那别过了头，不愿意再理他。

“别这样，少年。现在副能源储存箱提前舍弃了，而且又经历了一次遭遇战，微波接收天线受损，单靠【旗帜式】剩下的能源是没办法到达目的地的。我们恐怕得另做打算。”

“沿着目前的航线继续前行已经不安全了，之前击落的三台【厄运式Ⅱ】必然会向反政府武装附近的基地报信。”

“不错，目前我们的机体依旧被赫尔德反政府武装的对空制导系统锁定，贸然降落在赫尔德领地内怕是凶多吉少。可惜最近的塔利比亚目前还没有表态加入地球联邦，这台归属联邦编制的【旗帜式】没办法获得他们的热切邀请呢。”

“整备的话……或许可以借助【托勒密】的力量。”刹那看着副屏幕上跳动的粒子密钥通信，踌躇开口。

“你是说，你的母舰就在附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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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七 千钧一发 Nick of Time

—【托勒密】的格纳库—

要是放在半年前，格拉汉姆是宁可相信有外星人，也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踏上【天人】的母舰，甚至接受他们的补给。但这不讲道理的事情就这么不讲道理地发生了。

“吼吼~~~刹那还真是带了不得了的人回来啊。哟！你就是那个……之前一直跟我们作对的……对了！Mr.武士道吧。”他怔怔地看着一个棕色长发的欧洲青年跟自己熟稔地打招呼。

“不过是他人肆意加诸之名，我早已摒弃。”格拉汉姆无奈地摆了摆手，回想起过去三年那些荒唐的日子，现在的他只想嘲笑过去沉湎于复仇而追求所谓的武士之魂的自己。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莱尔也是爽朗的人，他向格拉汉姆伸出右手，“洛克昂·史特拉特斯。幸会！”

“格拉汉姆·艾卡。”他报上了自己的大名。

“洛克昂，机体的整备怎么样了？”刹那对目前的紧张局势十分不乐观，虽然伊恩他们为了修复机体日夜赶工，只怕也赶不上赫尔德的这次政变了。

“我的【智天使 REⅡ】目前只修复了83.67%，最关键的是跟太阳炉的链接出了问题，今天之内估计没法出动。”莱尔给刹那递上水继续说道，“00-Raiser的受损情况你也是了解的，几乎需要回炉重造了，只能等琳达夫人那边重新组装好再送过来了。”

“会赶不上的……”刹那接过水却没有喝，而是面色沉重地捏紧了水杯。

“提耶利亚提供的报告里有提到Veda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应该不至于让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皇的声音从舰内的通讯平台传过来，“Veda推荐的任务是在最短时间内歼灭托卡塔附近的反政府武装，然后接管托卡塔地区，接着将储存在那里的核辐射武器运送到大气圈外销毁。”

“什么？！”这下轮到格拉汉姆吓了一跳，“但凡美军失去对托卡塔地区的控制，或者出现失去控制的可能性，会招致什么样的结果你们有想过吗？”

“你是说……”皇略一沉思，马上明了其中关窍，“美上层还握有托卡塔内核武器的核按钮？糟了！要是非美军的任何一方势力攻下并控制托卡塔……”

“托卡塔，轨道升降梯，和周边地区的所有生命都会遭受灭顶之灾，而且这起事件引发的舆论会被那些人引导成新联邦政府的应对不利，对政权的平稳过渡造成极大威胁。”莱尔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不管怎么说，这批核武器都是世界和平的阻碍呢……”

“有更加危险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刹那终于开口。

“什么？”皇闻言脸色一变，她明白刹那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你感应到了什么？”

“那里……很危险……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刹那的头有些痛，周围出现了大量的嘈杂粒子波段干扰着他的脑量子波，“核电站里残存的核反应堆已经被启动了……让‘他们’赶快离开那里……快……”

刹那话音未落，已经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少年/刹那！”格拉汉姆和莱尔眼疾手快将刹那扶住，“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刹那的头依旧隐隐作痛，但有一件事情却在他的心里慢慢浮现了出来，「那里有人在……求救？」他隐约感应到了有脑量子波从托卡塔地区传来。

“皇小姐，从Veda那里传来的报告，已经有不明势力成功突入托卡塔地区。”米蕾娜的声音响起，甜美清亮的声音却报告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安的消息。

“糟了！”皇惊叫一声。“拉塞，航向托卡塔，全速前进……快！”

结果不出刹那所料，不过十分钟，美军就发现托卡塔地区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军事掌控。指挥官见状立马启动了【乌贼计划】，妄图通过引爆内部的所有核武器和实验设施销毁证据。

玛门·马斯克看着手下的人成功启动了核按钮，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出一丝期待的光芒——只要蘑菇云腾空而起，世界的格局就会随之改变。到时候只要把美国政府的那些傀儡推到前台，自己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把产业转向设立在人革联和AEU境内的其他两个分部。至于联邦军是否会因此对美国出兵，那不是自己作为军火商应该考虑的问题，或者说，比起这个，自己更应该考虑同时给两边供给武器的话，是否需要再开一条生产线。

没有战争的世界是如此的单调无趣，令人厌烦，尤其是像自己这般的军火商，更是无法在名为和平的真空中生存。

自己当时力排众议，同意与那个赫尔德的穷鬼总统莫里兹合作，正是为了收获纯种的变革者为己所用，使他们成为能够重塑世界格局的“新型核武器”。毕竟愿意在本国境内建设高辐射风险核设施的国家首脑，除了莫里兹这个被美政府扶植上台的傀儡，可以说绝无仅有。

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大约一年前，数千名富有资质的军人被他们秘密从全世界各地征召到赫尔德托卡塔地区。他们名义上是参加A-Laws主导的特种部队训练，但事实上，这些人是作为变革者的候选人被送到当地的宇宙生化实验室进行活体实验的小白鼠。他们每天都要忍受各种近似酷刑的实验，其中大部分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乃至最终惨死。而当实验中初步验证，能够利用核能压缩拟太阳炉制造的GN粒子，来制造出近似正版太阳炉所制造的GN粒子辐射效果后。马斯克发现这些处于变革中的新人类开始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第一个发生变革的是一个赫尔德裔的女性核物理学家阿曼达·纽格伦，因为她并非HL精挑细选送去的小白鼠，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变化。直到她成功破解了引爆研究所地下核武器的核按钮通讯密钥，并在进一步研制对应的干扰装置的过程中，由于一次意外，导致她的脑量子波被马斯克手下的拟变革者的脑量子波捕获。

尽管执行部的人在赫尔德总统的宅邸以及纽格伦的家中，均未发现已经完成的核按钮干扰器，但这一情况并未引起马斯克的过多注意。他轻蔑地看着阿曼达·纽格伦被肢解后提取出来的细胞样本。

变革者？不过如此罢了，只有权力与金钱才是永恒的超能力，就连美当局手里的核按钮也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自己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掌控世界的命运。

倒计时已经结束，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监视器画面上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别说蘑菇云了，托卡塔地区平和得连一丝爆炸的火光都不见。

“什么！”马斯克眯起眼睛盯着屏幕半晌，确定没有任何爆炸的迹象之后，命令下属再次启动核按钮，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接着这个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的老男人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重重按着监视器遥控器上的刷新键，“快爆……快爆……快爆！”

当刷新键被他按碎后，他恶狠狠地一拳砸在启动装置上。

“可恶！该死的变革者！”

不止是开发出核武信号屏蔽器的阿曼达·纽格伦。马斯克于计划受挫之际猛然想起那个害死自己心爱幼子后逃出实验室的变革者克隆体，以及那个从手下琼斯·沙利文手中逃脱的纯种变革者，就日夜扼腕、瞋目切齿。

这些纯种变革者仿佛是存心跟他作对一般，一直在阻挠他操纵世界的计划。

“去他妈的变革者！”

——托卡塔——

与此同时，另一位成功变革的人类迪卡鲁特·沙曼，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阿曼达托付给自己的核按钮干扰装置。原来当初阿曼达察觉到莫里兹背叛了赫尔德之后，就将核按钮干扰装置交给了当时唯一跟自己一样能使用脑量子波的迪卡鲁特。而未知势力一举端了留守的反政府武装和附近的美军MS，这给迪卡鲁特提供了宝贵的撤离空窗。

“终于能重见天日了。”迪卡鲁特·沙曼望着赫尔德上空广阔的湛蓝天幕感叹道，“真不好意思啊，老子还不想这么悄无声息地就死了。”

他很清楚，托卡塔地区的控制权不论是交给美国还是赫尔德，自己都没有好下场。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些令人作呕的高辐射性粒子变成了纯种变革者，不扬名立万一把怎么行。”他走向被反政府武装遗弃的MS,“看来只能投奔联邦了呢。”

“接下来的烂摊子就交给联邦或者【天人】好了……对了，同胞们，不要怪我哦，‘超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哈哈哈哈……”

【厄运式Ⅲ】腾空而起，向着核电站的方向开了数枪后飞向天际，分散在各处的集中避难所登时应声蒸发。只剩下空气中尚未湮灭的红色粒子，证明那些罪恶曾经存在过。

然而世事难料，虽然沙曼的射击十分精准，但核电站的两个水泵的发电机依然被附近避难所的爆炸波及而发生殉爆，导致被重新启动的核反应堆的温度直线上升。

“可恶！那个家伙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吗！”冯恩·史帕克接到命令之后并没有立马撤离，而是继续向核电站方向前进，因此他看到了【厄运式Ⅲ】的行动，并在刹那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如今水泵停止运作，反应堆处于“失冷”的情况下，要是不及时按下核反应堆紧急关停按钮，一旦核反应堆的堆芯熔毁，接触到此地的地下水系，可能引发堪比百万吨当量的大爆炸以及严重的核泄漏事故。冲击波和大量带着致死辐射的烟尘将在瞬间吞噬整个城市，而且这里距离轨道升降梯不到10公里，万一轨道升降梯底层受到冲击波影响自动解体减重，非洲塔的悲剧将再次上演——数千万人将在这场堪比末世降临的浩劫中丧生。

“呵！现在逃倒是还来得及，虽然我更想击落那台【厄运式Ⅲ】……”冯恩扯了扯脖子上的炸弹，然后驾驶机体冲进了被激活的四号反应堆控制室。“但是啊……那样就可太没意思了！”

虽然坐在驾驶舱内，但机体由于热量过高而发出的警告，让冯恩感受到了反应堆控制室的温度已经临近危险的数值。

“有意思！”虽然依旧嘴硬，但是他明白此刻自己已经来不及找紧急关停按钮了，一旦反应堆的温度突破临界点，自己最好的下场就是在高热的爆炸中瞬间汽化，不然，就会变成一个悲惨的“活死人”，活生生的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死去的肉块腐烂脱落，直至死神慈悲降临。

“既然如此……”冯恩几枪打爆了控制棒上方的驱动机构，然后驾驶机体将那些控制棒强行推进堆芯，想要停止反应。然而仅凭一台Gundam 【正义女神F型改】，是没有办法在同时推入所有的控制棒的，冯恩很清楚这一点，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必死无疑了，但是比起死无葬身之地，他更讨厌成为什么都不做的逃兵。“那就放手一搏吧！哈哈……”

嘀嘀嘀——警报器几乎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啸叫。

冯恩看着下方反应堆隐隐透出的幽蓝色的光，心情却忽然平静了下来。死前能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色也不错，总比上次在恶心的【座天使】面前被炸脖子处决好多了。

就在冯恩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命运的那一刻，一枚小型粒子导弹冲了过来，并且在它撞上反应堆控制棒的前一秒，便被另一道光束射穿，其爆炸引发的冲击瞬间将控制棒完全推入核反应堆内，反应在临界点前的0.001s被完全终止。接着又是几发急速冷冻弹从外面射了进来，快速抽走了反应堆附近的高温。

“……！”冯恩的机体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倒在地，这使他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反应堆的蓝光暗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MS的驾驶员，你没事吧？”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唤回了冯恩的思绪。

“哈……哈哈……这就是纯种变革者的处事方式吗。”冯恩看着受到冲击波的影响而有些变形的反应堆顶部，笑道，“可真是了不起啊，我今儿才算是拜见了。”

“总算是赶上了……”刹那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还好有优秀的战术预报师和Veda的支持……高明的战术和精确的计算，以及……绝佳的外援……」

由于不想与刹那等人有过多接触，被Veda通缉的冯恩并没有多逗留，他一枪打爆了反应堆顶部的天花板，在【正义女神F型改】面具下的真面目被来人识破之前就冲了出去。

阳光照进了幽暗的反应堆内部，冯恩这时才注意到出现在自己的视觉空域里的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GN-00R，也不是洛克昂的机体，而是一台看起来只是临时装备了【天人】的粒子罐和光束步枪的【旗帜式】。

“你别告诉我刚刚的支援是这台六年前的老机体干的！？”他忍不住吐槽，却不料在刚刚的冲击波震动中，自己无意间打开了公共无线频道。

“不好意思啊，暂时只能用六年前的老机体碍你的眼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响起。

“谁？”

“算是同伴……吧。”刹那鬼使神差般地开口接了一句。

格拉汉姆闻言怔了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少年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以他和少年这么多年的对抗经历来看，现在两人能和平相处已经是不错了，至于更进一步的关系，他并没有奢求。

接下去的任务是将此地留存并维护的所有核弹送往太空引爆，但是由于冯恩的【正义女神F型改】内部的精密组件被高温破坏，以及所属的【天使】小队在之前的战斗中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因此销毁核武器的任务最终还是被Veda指派给了整备相对更加完整的【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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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八 破局 Break The Game

“啧——38枚战术中子弹和3枚战略核导弹！美帝的遗产还真不少啊。”洛克昂看着刚搬上【托勒密】火器库的核武器，发出了啧啧感叹。

“虽然这次核按钮看起来失效了，但是目前信号屏蔽器还没有被发现，我们也没办法知道核按钮的信号波段和启动密钥。贸然把这些扳机在他人手里的致命武器搬上母舰是不是太冒险了。”格拉汉姆说道。

“危险当然是存在的，但是，就算这样……”刹那顿了顿，“只要这些东西不在人员密集的地方爆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少年？”

“谢谢你把我送到这里，格拉汉姆·艾卡。【旗帜式】的整备已经差不多了，之后……”

“之后我就可以开着这艘母舰上目前唯一能出动的MS——【旗帜式】改良型回到基地，心安理得地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是吗？”格拉汉姆忽然提高了音量，他明白少年的意思，那是他们全舰的觉悟。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不应当被卷入。

“我不是……”

“那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放我去当美军的靶子帮你们吸引火力做掩护是吗？”因为不希望少年涉险，他有些口不择言。

“喂！你这家伙！”莱尔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希望刹那的好意被格拉汉姆曲解，于是想要替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辩白几句。“你也知道这个任务执行起来风险很大，要不是怕这些东西在危险的地方忽然被引爆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谁愿意去冒这个险。如果只需要一个人留在舰上就能完成销毁，我恨不得拿着枪把所有人都轰下去。”

“我知道！”格拉汉姆皱着眉一把将刹那的领子扯了起来，但他看着刹那波澜不惊的眼眸，那没来由的愤怒却在爆发的关头哑了火，只能讪讪地放手。“我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既然这样……”只好以另一种形式守护他了。

“我明白了，少年。如你所愿吧。”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决然地转身乘上了已经整备停当的爱机。

“……”刹那的视线一直追随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驾驶舱门之后。

“这样……没关系吗？”莱尔忍不住问道。

“啊。”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舰内走去。

“真是不坦率的家伙呢。”莱尔摊了摊手，“哈罗，加紧修复我的机体，搞不好很快就得用上。”

“明白！”一堆正在作业的各色哈罗如是说道。

“艾卡……先生，为了安全起见，本舰接下来会驶离人员密集的地区并向宇宙转移，期间会经过地球联邦的辖区附近，届时，本舰会择机发射你的【旗帜式】，送你回联邦基地。”透过显示器看到一切的皇，终于有机会向格拉汉姆说出接下来的打算。

“明白，你们也多保重。”格拉汉姆再次苦笑，“连退路都帮我考虑得这么周到……应该说不愧是变革者吗，少年……”

作为战术预报师，皇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的严峻形势——目前【托勒密】上的战力严重不足，连一台能够作战的MS都没有，一旦战舰的位置暴露，就会变成敌方MS的活靶子。而看起来愿意合作的格拉汉姆以及经过米蕾娜用伊恩留下的装备重新整备过的【旗帜式】对于目前的己方而言，则是无比珍贵的护航战力，但是她的想法和Veda的推荐却被刹那否决了。

“我们接下来得尽快上宇宙，不能进一步拖累他了。而且在宇宙开展如此密集的核爆作业究竟会对地表和近地轨道以及轨道电梯造成什么程度的损坏，连Veda都不能完全估计……”刹那这样说道，“原本就是我强迫他把我送回来的，他不应当被卷入我们的任务里。”

“Vada测算的最佳处理地点是L5（拉格朗日点5），但是目前我们所在的位置如果要前往L5，所有路线都必将驶出信号屏蔽器的屏蔽区，万一对面还是没有放弃呼叫，引爆信号被接收的概率大约是83%……”菲露特在计算之后向皇·李·诺瑞加报告了这个消息。

“唔……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安危暂且不论，爆炸地点附近的无辜民众可就……”拉塞·艾翁摸着下巴皱了皱眉。

“等等，Veda刚刚发来一条密钥通信。”粉发的女孩将密钥通信投放在大屏幕上。

“有一台【厄运式Ⅲ】在反应堆泄露之前离开了？！”皇看着信息略一思忖，随后向Veda提交了一串代码。

“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战术预报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根据Veda的预测，舰上的所有核弹一同爆炸的当量约为7800万吨当量，杀伤半径大约29.6千米，而【厄运式Ⅲ】在大气圈内的最大巡航时速是1200千米每小时，如果屏蔽半径正好等于杀伤半径，且不考虑加速时间，那么【厄运式Ⅲ】必须至少预留出88秒的逃逸时间……”

“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屏蔽装置，体积不可能小。”莱尔·狄兰迪嘟囔道，“当时联邦安插在中东的屏蔽装置范围之广，足以隐蔽多个【纯源】（纯源）组织的基地。但这里假如出现这个规模的屏蔽装置，早就被联邦察觉……等等，你的意思是……”

“不错，信号屏蔽器不可能做成大规模的装置，那么反过来说，就是屏蔽的区域面积也是有限的。”

“也就是说，如果离开的那台【厄运式Ⅲ】上携带了信号屏蔽器，那么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应该还在距离这些核武器不远的地方，或者说，就在屏蔽装置的半径之内。”刹那接着总结道。

“而方圆数千米内，能够无声无息藏匿一台【厄运式Ⅲ】的，且不会因为风向被核电站爆炸带来的放射性烟尘影响的，只有位于轨道电梯西侧的联邦【雨林】基地”。皇做出了自己的预测，“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引出并俘获那台机体及其驾驶员。而最快的方式——”她微笑着看向一旁的米蕾娜。

“好~哒！”少女歪头做了个敬礼的手势，随后将代码输入了手中的通讯器。

迪卡鲁特·沙曼凭借【厄运式Ⅲ】原主人的身份成功混入【雨林】基地的喜悦还没消散，他所在的小队就接到了联邦防务部门参谋长马内金准将下达新的任务——跟随基地中的母舰【曼哈顿】号追踪遽然现身的【天人】母舰。

“可恶！”他甚至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就被迫钻回了刚刚帮助自己逃出生天的【厄运式Ⅲ】驾驶舱。

“偏偏任务还是追击【天人】……”他看了看安置在驾驶舱内的信号屏蔽器，“一旦超出安全距离，以这艘母舰的逃逸速度，啧！”

但他暂时没有任何对策，只能跟着【曼哈顿】号缓缓驶离【雨林】基地，前往雷达中【天人】母舰的标定的海域。

可当显示器上母舰与托卡塔地区的距离超过信号屏蔽器半径的时候，沙曼预想中的巨大火球并未升起。他很清楚，玛门·马斯克那伙疯子为了杀人灭口并转嫁负面舆论，绝对不会停止引爆核弹。

“也就是说，那些核武器果然落入【天人】的手中了吗。”男人的虹膜渐渐泛起金色的光，“原来如此……看来联邦军内部有人和【天人】暗通款曲啊。”

既然已经知晓这次出击背后的真正原因，那么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了，只要自己把这台装载了核弹信号干扰器的【厄运式Ⅲ】交给【天人】，之后的事情就与自己无关了，而自己甚至可以借此脱离联邦的势力，获得真正的自由。沙曼神情轻松地瞥了一眼雷达上不断接近的【天人】母舰识别信号，等待上级下达出击命令。

“很好，鱼上钩了。”皇确认到前来追击的【曼哈顿】号母舰附近出现【厄运式Ⅲ】的识别信号之后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捕获作战了。”

“收到！”第一弹射甲板舱门开启的瞬间，莱尔拉下了瞄准镜。

“真是大胆的作战计划啊……”格拉汉姆坐在驾驶舱里望着遥远的地平线，顶级王牌空军的视力让他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普通人类极限视距之外的六台【厄运式Ⅲ】成编队制飞来。

“豁~【曼哈顿】的指挥官果然不清楚【天人】母舰的底细呢。”

“洛克昂，你左手边最边上的一台就是搭载信号干扰器的机体。”刹那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没问题！”

“压缩粒子充填完毕，压缩粒子充填完毕……”哈罗扇动着手臂外侧的盖板，提示机体已经具备扣下扳机的条件。

“那么……洛克昂·史特拉特斯，目标狙击！”

第一发射正好射在沙曼的机体与另一台机体之间，成功将沙曼的机体与其他机体分散开。

“有意思，没想到【天人】内部居然有能够读取到我的脑量子波的存在啊。”沙曼狂笑起来，“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投奔【天人】算了。当然……这是开玩笑的！”他驾驶机体疯狂冲向【托勒密】号，并且巧妙地在【智天使 REⅡ】的射击死角附近逡巡。

“可恶！”莱尔两枪落空之后便知道那台【厄运式Ⅲ】的驾驶员并非等闲之辈，“皇小姐还特别嘱咐了不能打到驾驶舱，现在想要摸到这台机体的边缘都不容易。”

随着两方距离不断接近，【托勒密】进入【厄运式Ⅲ】的射程，【智天使 REⅡ】的实体盾上也挨了两发粒子弹。莱尔干脆暂时不去管那台冲在最前面，但却游走在射击范围边缘的【厄运式Ⅲ】，转而几个点射，沉默了另外三台机体。

“克莱因少尉，你冲太前面了！快点回来组成P阵型……”通讯器里传来小队长焦急的声音。

沙曼不耐烦地关掉了无线电通讯器的按钮。

“劣等种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他进一步加大了速度，一口气冲到【智天使 REⅡ】 的弹道前，“这个距离应该能瞄准了吧，【天人】的神枪手先生哟。”

“这家伙……是在挑衅我吗。”莱尔虽然笑着，但瞄准镜里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对着【厄运式Ⅲ】攻击部所在的右臂和拟太阳炉的连接处就是一发。

嘭！

随后又是一发击中对面的推进器。

“这家伙……得寸进尺！”沙曼捂着刚刚被爆炸引起的强烈振动伤到的肋骨，操纵机体借着惯性撞向【托勒密】的一号格纳库。

“喂喂，这家伙来真的！”莱尔见对方直直向自己冲过来，连忙扔下GN步枪，操纵Gundam 将实体盾挡在前面，然后发射胶质弹，希望在最大限度内减小对方机体的动能，以免对方发动机因撞击而导致弹射甲板后的第一格纳库产生爆炸，伤及舰内人员。

“右满舵调转方向，左舷发射信息信号识别干扰弹掩护！紧急收容【厄运式Ⅲ】后，全速撤离当前空域。” 皇看到第一阶段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于是马上下令转入第二阶段。

“艾卡先生，前方净空，现在联邦不会识别到您的热源，您可以自行脱离本舰。”米蕾娜说道。

“了解。格拉汉姆·艾卡，【旗帜式】，出击！”

他驾驶着巡航模式的【旗帜式】从第二格纳库连接的第二弹射甲板离开了少年的母舰，飞向他向往的天空。

“今天的引擎踏板格外的沉重呢……”

虽然这么说，但格拉汉姆清楚，并非是【天人】的整备师水平不如比利·片桐，只是自己心中的天平早已由天空向少年倾斜罢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三十余枚导弹从四面八方射来。

“嘀嘀嘀嘀——”舰内雷达警报与【旗帜式】雷达警报的声音同时响起。是【曼哈顿】号的舰载MS第二梯队，一共九台【厄运式Ⅲ】，以及一台MA【统御式-改】。

“马内金怎么会……”皇看着敌方战力微微一怔，接着低语道，“难道联邦军内部也有HL的成员渗透？”

“左侧干扰弹全弹发射，GN立场最大释展开。拉塞，拉起【托勒密】的前部，我们要借着这一波爆炸的冲击波直接冲上宇宙！” 刹那最先反应过来，一边对伙伴发出指令，一边熟练地操纵着【托勒密】的火控系统，在母舰的左侧织出一张致密的弹幕，以抵御对面的导弹攻击。

“了解！”拉塞马上恢复状态，拉起了操纵杆，快速调整舰身姿态应对爆炸。

“圣永先生，艾卡先生他才刚刚……”米蕾娜的话语被淹没在爆炸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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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〇九 影之守护者 Covert Guardian

「我相信他，那个男人……」刹那站在舰尾，望着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的蓝色星球。「他还没有超越那片天空，他……不会死的……」

“刹那……”粉色头发的少女捧着手中的食物欲言又止，“一起……吃饭吗？”

刹那看着她期待的神情，虽然并不是很饿，但拒绝的话在喉头滚了又滚，最终还是不忍，勉强吐出一个“好”字。

“菲露特，还有多久到达L5？”刹那只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眼前的食物。

“目前的速度的话，大约还需要21小时36分钟。”

“这个速度还不够……”青年的眉头紧锁。在回到宇宙的这段时间里，在伊恩和哈罗们夜以继日的作业下，收缴到的核弹已经被成功拆解了四枚。可Veda的资料显示，这些钚芯的氢弹就算被拆解，也只是不会被远程操控爆炸而已，要彻底销毁也只能前往离地球圈较远的空域彻底引爆才行。而此时【托勒密】上的战力几乎为零，根本不可能对抗联邦部署在宇宙的任何一支舰队。一旦【托勒密】被袭击，进而引发核弹殉爆，那么瞬间释放的大量高能粒子将会对所有当前宙域的卫星和设备造成毁灭性打击，且在这些地方工作人员生命也会受到波及。可失去大部分太阳炉的前提下，【托勒密】无法利用与Gundam的Trans-am系统联动而大幅提速。

“对了!”刹那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放下手中的食物，起身打开站内通讯，“伊恩，之前【厄运式Ⅲ】的拟太阳炉能转载到【智天使 REⅡ】上联动Trams-am系统吗？”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目前【智天使 REⅡ】的修复情况并不是很好，而且之前的战斗中也有新的损伤，这种状态下开启Trams-am，只会让这台机体进一步超负荷运转，可能有报废的风险。”伊恩面对刹那突如其来的要求，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如何行止。“而且一旦让【智天使 REⅡ】的所有粒子都用于推进【托勒密】的巡航速度的话，我们会失去这唯一的护航战力，一旦被敌方的MS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但是……”刹那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总觉得如果不快点处理掉这些核武器，会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我赞同刹那的意见。”皇此时从舰桥的通讯器插了进来，“目前【托勒密】已经成功用光学迷彩穿越同步轨道，并没有被附近的基地雷达发现。且我们马上就要驶离轨道电梯驻军的防空炮射程，不需要光学迷彩的掩护了。在开启Trams-am系统之后，本舰的速度将会提升至少三倍以上，最近的联邦基地派出MS也很难追上【托勒密】的航速，现在唯一要考虑的还是如何在目的地附近引爆核弹，而本舰系统还能够不受高能高速粒子流的影响而宕机。”

“但这附近有大量的小型殖民卫星。”莱尔也从伊恩旁边探了个头说道。

刹那的不安又加深了一分，究竟谁会在这种距离地球圈和资源卫星最远的地方建设殖民卫星呢？这里并不适合人类生存，除非……

“这些小型殖民卫星，据Veda推测极有可能是前联邦政府流放不听话的反抗势力要人的监狱。”皇缓缓开口，“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去解放他们。”

“……”刹那的眉头又紧了几分。“【厄运式Ⅲ】的驾驶舱还是没有办法打开吗？”

“嗯，被驾驶员从内部锁定了，而且里面的人放代码出来，表示可以支持我们的行动，但是如果强行破拆，就直接破坏信号屏蔽器。”伊恩感觉更加头痛了，“他让我们在路过L5和地球之间的中点的时候把他放下去，还必须为他一个人准备一台联邦制式的小型运输艇。”

“这家伙……”莱尔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要不是这家伙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他的Gundam也不至于被撞到关键部位以至于无法承受Trans-am系统。“等等，他怎么知道【托勒密】上有联邦制式的小型运输艇？”

“菲露特!”皇紧张地喊了粉发女孩一声，“检查一下舰内系统是否被外部侵入。”

“是！”菲露特连忙放下食物开始作业。

“不用了……”刹那抬手止住了菲露特的动作，“系统并没有被入侵，他……大概是跟我类似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这个驾驶员可能是拟变革者？！”莱尔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之前拟变革者登舰的惨痛后果还历历在目。他想起遭遇战的时候这台【厄运式Ⅲ】轻而易举地避开他的狙击，且游刃有余地逡巡在自己射击死角边界，而最后那一幕，简直好像是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一样。“那会不会跟上次……”一抹浅紫色的倩影在他脑海中掠过，他没再说下去。

“他应该不属于HL或者联邦任何一方，也对【托勒密】没有恶意。但他究竟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刹那出于本能，并没有进一步窥探那人的脑量子波，而且下意识地加强了自己脑量子波的释放频率，以覆盖舰内其他人的思维。

“感谢你们的慷慨相助。”沙曼笑着跟伊恩打了个招呼，当然，对方根本无法通过光屏蔽头盔面罩看到他的脸就是了。“祝【天人】的各位能够早点处理掉那批烫手山芋。”

“放你回去当然可以，本舰的具体坐标……”皇在下达打开第三弹射甲板舱门的命令之前还是有些犹豫。

“我跟联邦的士兵没有仇恨，当然不可能给他们一个死亡坐标让他们来这里被炸得连尸体都找不到。”沙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明明感知到了舰上有一个更甚于自己的变革者的存在，但是目前却一直没有见到那个神秘的家伙，虽然应付这些低等人类对于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是出于本能，他对于可能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存在十分忌惮。他登上小型运输艇后，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当然，假如有其他不怕死的追击你们就不是我的责任了。不过我想也没有人能追上你们吧。”

“这家伙果然知道我们的计划……”莱尔闻言不忿地一拳捶在墙上。

“……”刹那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离开【托勒密】的三号格纳库的小型运输艇的背影，恍惚间，那个背影与【旗帜式】的背影重合，最后湮灭在【旗帜式】马赫环的幻影里。

“现在，刹那你可以说出自己的设想了。”皇拍了拍刹那的肩膀。到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冲动小鬼，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可靠的队友。她相信这个青年所拥有的力量，会将人类引导至新的未来。

“伊恩，把剩下所有的核弹都转载到GN小型运输器拖挂上。”

“喂喂，剩下的核弹还有足足37枚诶……”

“连同拆解下来的核部件，以及【厄运式Ⅲ】和【智天使 REⅡ】一起。”

伊恩终于明白刹那想要做什么了，那个联邦的驾驶员脱离当前宙域，前往最近的联邦基地这段时间就是惟一的改变计划窗口期，不管联邦后续有什么动作，只要把这些核弹成功送至脱离地球圈的位置引爆，便是任务达成。

至于引爆的位置是不是L5，或者那里是否有联邦的埋伏，已经不重要了。

“了解。”他了然的点了点头，开始着手卸下【智天使 REⅡ】上真太阳炉的作业。

三日后，驻守在L2的月背基地的地球联邦守军，在基地内拟变革者的指引下，捕获了一台识别为联邦制式的小型运输艇。而这艘运输艇中只有一名因为舱内一氧化二氮浓度较高而昏迷的男子，经Veda审核确认后，认证其真实身份为前人革联的俄罗斯裔军人迪卡鲁特·沙曼中尉。这名男子早在地球联邦政府建立早期就因为执行一次绝密任务而失踪，却没想到时隔五年后在宇宙中漂流，且因为其释放的脑量子波而被拟变革者发现。

这是第一次在普通的自然人类当中发现脑量子波，因此这名迪卡鲁特·沙曼中尉被地球联邦宇宙守军重新吸纳后收留在月背基地，以配合联邦对人类革新与进化方面的研究。

与此同时，远在法国巴黎度蜜月的卡蒂·马内金准将也受到了三份秘密报告。

一份是地球联邦宇宙驻军“亚细亚”分部的报告。该部位于L5附近，近日遭受到较强的宇宙射线流辐射，近半数仪器出现故障，因此要求太空部队的轨道电梯守军支援。

另一份是来自前【纯源】要员、现联邦议员克劳斯的报告。【纯源】组织的宇宙分部的成员在L5与地球的中点附近，发现了一片笼罩着GN粒子屏障的小型殖民卫星。确认其中有三个是政治要员的收容所，其余均为所属不明的小型军事基地和生化研究所，但目前已被攻击至瘫痪。所有被收容的政治要员已经由【纯源】方面收留并准备移交给新任联邦政府。

最后一份是来自不明身份的加密粒子通信，解码后只有两个字。

谢谢。

“啊~~~在新的Gundam研发出来或者旧的Gundam修复好之前，我们暂时什么都干不成啦~~~”莱尔·狄兰迪百无聊赖地靠在舰桥的副驾驶位置上表达自己的惆怅。

“没有办法，虽然后勤部门已经加班加点的工作了，但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制造出新的Gundam。”拉塞喝了口水，打开了自动驾驶，这片宙域的小行星并不多，也就不需要一直盯着显示屏了。

“刹那之前提议我们搞几台其他机体作为常规小范围武力介入的工具。”皇说道，“我觉得也是应对目前空窗期的不错提议。”

“哦，刹那的话，能提出建议之前，心里早就预设了好几遍了吧，他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或者说，他看上了除了Gundam之外的什么机体？”莱尔的手指拨着一根漂浮在半空的触控笔，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居然能看上其他机体，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刹那之前提议的机体是——”

“【旗帜式】。”菲露特接过了皇的话茬，“就是上次支援过我们的那台机体。”

“没想到他居然会看上六年前的老机体啊，我记得这个机体之前不是还跟【能天使】火并过……”拉塞感慨道，“亏我还一直觉得他应该很讨厌把【能天使】打倒大破的【旗帜式】呢。”

“事实上，这次在之前的遭遇战中给我们提供支援的【旗帜式】驾驶员，就是拉塞你说的那个。”皇无奈地笑笑。之前刹那紧急联络【托勒密】的时候，自己还以为刹那被联邦军人俘虏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来求助的。

更别说刚刚结束的特情了——

分离核弹后不久，【托勒密】就被埋伏在小型殖民卫星附近的6台【厄运式Ⅲ】包围。虽然在刹那等人的协助炮击下勉强击落了两台，但依旧被一台高机动的【厄运式Ⅲ】突破了GN粒子盾。当【厄运式Ⅲ】的光束步枪瞄准舰桥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台【旗帜式】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枪打爆了光束步枪。然后将实体刀放置在胸前，借由巨大的动能，一鼓作气削去【厄运式Ⅲ】的半边身体。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限制粒子光束武器的粒子云中驰骋纵横，借着巡航模式点射袭扰的时机，冲刺拉进距离，最后猛然变形拉开实体刀，在避过另一台机体攻势的同时，剑刃一闪，将对方拦腰劈断。四台性能远超过【旗帜式】的机体，就这样被干净利落地切成了碎块……

「那凌厉的攻势……」至今想起来，皇依旧汗毛倒竖。看过00-Raiser战斗记录的皇多少是清楚的，作为顶级驾驶员的格拉汉姆与纯种变革者的刹那的实力，处于伯仲之间。

「还好这家伙暂时不是我们的敌人……」皇暗自庆幸。毕竟当年拥有比利·片桐的技术支援的Mr. 武士道，那盯着刹那的无休止的纠缠可是让这边十分头痛。

“现在【托勒密】上除了舰载火器管制之外没有任何战力。这次要是没有他，我们可就危险了。”

“那个……你们说的【旗帜式】驾驶员……”

“啊，那时菲露特你这段时间恰好专注于调查HL的底细，那家伙也没离开格纳库，所以你没见到吧。”拉塞这才想起来，粉发的女孩根本没接触过他们这场谈论的风暴中心，“你之前调查的资料里可能看到过，就是原来A-Laws的王牌机师Mr. 武士道。”

“可……他应该算是我们的敌人，刹那是怎么认识他……”又信任他的？

“或许是在剑刃相触的过程中互相理解了吧……”

莱尔的眼睛盯着舰桥的天花板，又好像是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刹那与那个男人之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是只有曾经经历过“相爱”这件事的自己才能敏锐发觉的力场。想到菲露特对刹那的感情，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宇宙这么大，能遇到有缘人概率已经很小，在此基础上遇到自己喜欢的对象或者喜欢自己的人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而要达到相爱的程度，那就好像一粒芥子随机掉入针孔当中一样，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件。而自己有幸经历过了一遍这个堪称奇迹的过程，虽然最后结果苦涩，但比起连相爱都难以达成的个体来说，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不说这些，一台【旗帜式】居然比【托勒密】都更快到达当前宙域，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拉塞不知道如何评价，“据说好像是借助Veda的帮助，混进了轨道升降梯的集装箱？”

“Veda？一个联邦的普通军人怎可能……啊！”皇忽然明白了所有的因果。

「比利……」她内心升起一丝暖意，或许两人的感情永远不可能有结果，但那个倾慕自己的男人依旧用着笨拙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自己。

“不过，就这样放任刹那跟着那家伙离开没关系吗？”拉塞有些担心，毕竟是敌对势力。

“没关系的，我相信刹那。”皇笑了笑，“而且……”

「你也已经有守护你的人了呢……刹那……」

“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北美的情报网已经几乎完全瘫痪，在重建之前，我们需要的一手资料还是得让自己人去搜集才行啊。”

“确实，我们目前也什么都做不了……”洛克昂继续闭目养神。

“对了，米蕾娜，跟提耶利亚说一下，让Veda向艾利斯公司北美分部定一台【旗帜式】。”

“收到啦~”小姑娘开心地敬了个美式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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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〇 索兰·易卜拉欣 Soran Ibrahim/ سوران إبراهيم

——Union境内·美国加州·洛杉矶——

再次回到之前下榻过的屋子的时候，刹那难得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回家”的情绪。而这种感觉与回到【托勒密】的放松与安静又有些不一样。

【托勒密】之于自己，如同孕育生命的子宫一般赋予自己安全感的存在，是在暴风雨中能够让漂泊无依的自己停泊的港湾。

但这个小小的单人套间，给刹那的感觉就好像初次登载的Gundam ——【能天使】的驾驶舱，狭小的空间里，寄宿者他的理想，他的梦。

“少年，”格拉汉姆从车上拉下一张折叠床，但要一个人搬上楼梯就有些吃力了。“有时间发呆的话，不如……来搭把手？”

“啊。”刹那回过神，屋子里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直到把折垫床放进卧室里安置好，他才有了一点实感。为了进一步调查HL组织的内幕，皇安排刹那继续在美国境内收集情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优秀的战术预报师这样笑着说道。

于是刹那便在格拉汉姆提供支援后准备撤退之时，接通了【旗帜式】的内部通信。并在Veda的支援下，以名为卡玛尔·马基里夫的联邦预备军人这个假身份作为掩护，再次潜入HL组织的核心区域美国加州。

“卡玛尔·马基里夫……吗……”金发的男人念着这个名字喃喃自语。刹那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不是常用的假身份，大脑内部的神经突触还没有对这个名字进行反应渠化。

“刹那·F·圣永……”那个男人又笑着念出他的行动代号。

这下刹那明白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了。

“索兰。”他淡淡地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

“什么？”少年突如其来的回应，而且说了一个在格拉汉姆的认知当中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词汇，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索兰·易卜拉欣。”虽然大概率这家伙还是会用“少年”这个称谓来称呼自己，但刹那还是从整理床铺的过程中抬起头来，一双透着琥珀般光泽的茜色的眼睛望向床对面帮他拉扯着棉被一角的格拉汉姆，再次报上了自己的真名，“这是我的本名。”

“索兰……易卜拉欣……索兰……”格拉汉姆将少年的名字放在舌尖咀嚼数遍，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跟这名字相关的事情——

“格拉汉姆，听说你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比利·片桐在【旗帜式】试飞成功后的庆功宴上向格拉汉姆祝酒。

“或许吧，我的父母走的很早，我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更不清楚祖辈的情况了。”格拉汉姆耸了耸肩，对这些事情并不是上心，“可能看我比较痴迷日本文化，才有了这种传言。”

“明明你的样貌里也有着亚洲人独有的精致啊，而且一般你这个年纪的美国人早就失去少年感了，但你看起来好像还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

“这对一个军人来说可算不上褒奖啊，片桐。你之前不正是因为这个才看轻我的驾驶技术的嘛。”

“好吧，好吧……”片桐觉着这个话题不应当进行下去了，于是话锋一转，“对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天空和日本文化，那你知道在日语里天空怎么说嘛。”

“哦？这我倒是很有兴趣。”

“sora[空]。”

“so……ra……”

“索兰……”

格拉汉姆念着索兰的名字忽然就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刹那之前已经领教过多次了，此刻倒也不再无所适从，只是继续手里的活，想着做完了之后看看剩下的时间够不够去位于加州附近的另一处据点探查一下情况。

“少年！”他的眼睛就好像瞄准镜一样锁定了刹那，里面奔涌着热烈的情感， “我爱你。”

“……？”刹那一时语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风。

“我需要你……”，格拉汉姆继续说道。

“……！”

“我想要征服你！”他冰绿色的眼眸里的光仿佛有着上亿摄氏度一般，仿佛将刹那烧化。

刹那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他突如其来的热情，但脑量子波搜集来的零碎信息让他大概明白格拉汉姆为什么忽然说这些话了。

他并不是跟自己告白，而是跟他心中的理想，跟那片高远的苍穹告白。自己只是“天空”的具象化而已。自己之于格拉汉姆，就好像玛丽娜·伊斯迈尔之于自己一样，都是理想的化身。而这份理想如果要照进现实，就好像玛丽娜说的那样，第一步要落实的，就是互相理解。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那么之后便容易滋生因爱生恨所造成的扭曲。

想到这里，刹那放下已经翻好的被子，然后主动走到床的另一边，打开双臂接受了格拉汉姆热烈的爱意。

格拉汉姆没想到少年居然会主动靠近自己，因此之前预想的所有行动都被迫中止，只好顺势将他纳入怀中。虽然之前两人已经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有了肉体上的关系，但在他的印象中，少年当初的机体动作透露出来的感情，明明是并不喜欢他人的触碰，也不喜欢亲近别人。因此，尽管格拉汉姆自诩不擅长忍耐，但在之前的相处中，他却尽量避免了与刹那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少年，你忽然这么热情，可是对我忍耐力的巨大考验啊。”他戏谑地调笑道，甚至故意向着刹那的耳边和颈侧呵气，他想要试探少年这一举动背后的真意究竟是什么。

刹那感受着格拉汉姆的气息吐在自己的颈侧，激起阵阵酥麻。

是带着爱意的试探，还是带着试探的爱意？刹那一时无法分辨，他唯一知道的消除试探的方法，只有……

“我一直在寻找……寻找人与人之间互相理解的道路和答案。从前有个人对我说，要互相理解，首先必须互相了解……她建议我把时间花一些在互相了解上。而想要了解对方，就必须先坦诚地让对方了解自己。”

“我洗耳恭听……”格拉汉姆就着拥抱的姿势浅浅地吻了吻怀中人的鬓角。

“索兰·易卜拉欣。”刹那放开了他，然后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望向了窗外。“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的语气平稳和缓，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一般。

少年并不是很善于表达自己，他有些笨拙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最初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平淡而幸福的，在神的应许之地，一对年轻的夫妇有了自己爱情的结晶，他们为孩子取名为索兰·易卜拉欣，希望他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

可是这一切都在索兰三岁的时候被打破了，阿扎迪斯坦和库尔吉斯爆发了局部冲突，库尔吉斯政府军抵抗失败，一家人被迫流离失所成为难民。

当索兰长到六岁，父亲由于颠沛流离染上了重病，母亲必须照顾父亲，一家的经济来源就这么断了。于是被苦难生生催熟的索兰跟其他孩子一起，整天趴在地雷区挖地雷，靠卖地雷换点钱给父亲买药治病。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出现，或许索兰的人生就会像其他的战争孤儿一样，在挖地雷的时候不小心被炸断了手脚，然后无力地躺在肮脏的、被尸油和血液渗透的土壤中，慢慢地死去，腐烂。

可世上没有如果，那个有着一头张扬红发的男人阿里·阿尔·萨谢斯，就像是一颗燃烧着从天而降的流星，落入九岁的索兰无望悲惨的生活里，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索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为父亲买药的路上被敌军掳走，又是怎么被KPSA的成员救出后洗脑的了。他只记得，那个男人镇定沉稳的声音宛如神的宣告——

“为了能把肉身敬献给全知全能的主，参加这次圣战，你们还有一件不得不去了结之事。那便是……”

尽管对于因为营养不良而十分瘦小的索兰来说，手枪有些过于沉重了，但枪声比起地雷爆炸的声音小得多，看起来伤害也小得多。

索兰看着以诡异的姿势瘫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还算完整的尸体，面无表情地举枪指向一脸惊恐不停质问自己的母亲。

「这样我就可以把此身奉献给神明，成为获准参加圣战的战士了。爸爸，妈妈，萨谢斯说过，圣战战士的父母是可以上天堂见真主的，所以安心地离开这里吧，天堂是没有病痛贫苦的折磨的。」

索兰这样想着，亲手弑杀了自己的母亲。

「这是多么伟大的壮举啊！」

无视后坐力给手臂带来的剧烈疼痛，索兰这样自我感动、自我催眠着，走向那个站在空地中央的红发男人，为得到男人的微笑肯定而兴奋不已。

只要听作为神明的使者的阿里·阿尔·萨谢斯的话，自己应该很快就能上天堂见真主了……

索兰刚刚加入KPSA的那一晚，睡了难得安稳的一觉，甚至做了一个美梦。

可，梦醒时分，却是一幅地狱画卷展缓缓在男孩面前展开……

刹那，刚刚拿到这个行动代号的时候，少年才知道世界上除了库尔吉斯原有的教派，还有佛教的存在。

据佛经具体记载，一弹指为二十瞬，一瞬为二十念，一念为二十息，一息为六十刹那，一刹那为九百生灭。或许索兰·易卜拉欣的生命就是如此，于刹那中，见证无数的毁灭与再生，并在其中不停地轮回……

不断地战斗……

不分昼夜，不辨善恶，不知死活……

白天，索兰在枪林弹雨当中，拼命奔逃穿梭的同时，不忘瞅准机会反击那些体格比自己大上几倍的壮年男人。但大多数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昨天还跟自己抢物资或者开玩笑的伙伴，被大口径的炮弹碎片击中，最后不成人形地碎了一地，被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吸干最后一滴血。

夜晚，他跟今天运气好存活下来的同伴分食今天缴获的食物，然后等萨谢斯的手下给所有人分配第二天的武器弹药。而战事不那么紧张的时候，他就会跟其他几个男孩一起，被萨谢斯和其他男人抓着头发或者扯着胳膊拖进房间，成为他们发泄欲望的玩具。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是索兰·易卜拉欣杀父弑母的……报应！”刹那的声音一反往常的平静无波，而是充满了隐忍的痛苦。“每个白天，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生命，好像全部被战争这头巨兽贪婪地撕扯、吞噬……而到了夜晚，除了那些闪回父母和伙伴遗骸的噩梦，便是被那家伙……我觉得自己好像在飞速地老去……每一寸皮肤，每一绺头发，都被这些充斥身心的痛苦折磨得枯朽腐败……但是，我却依旧想活下去……”

或许没有人比格拉汉姆更能感同身受刹那的手刃父母的悔恨与悲痛。斯莱彻少校的机体坠毁时升起的火焰，也同样将他的骄傲与尊严，乃至对父亲的憧憬，焚烧殆尽。

但格拉汉姆并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依旧注视着少年，静静地听他说下去。他知道少年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这是他们剖开自己的心跟对方互相理解的过程中必须经历的剧痛。

当索兰从伙伴与敌人堆积如山的死尸中爬出来，对神的存在从怀疑变成绝望，乃至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顺着战争的惯性不断沉沦，乃至堕入地狱的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紫色光芒在一瞬间就击倒了即将夺取自己性命的恶魔，【长鼻式】。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恐，但双腿像是扎了根一般，根本没法动弹。

随即，又是几道紫色光芒好似流星一般散落在战场上。

索兰迷茫地望向四周，发现所有的【长鼻式】已经都被那些光芒击中瘫痪。少年终于意识到是天上有什么东西在介入这场残酷的、一边倒的战争，于是他顺着紫色光芒最后消失的反方向望去……

「神……」

虽然并没有说出口，但索兰望着与土地一样殷红的天空中缓缓降落的莹绿色光翼，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虚无缥缈的神明。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做？是顶礼膜拜？还是什么别的？」

索兰的脑中闪过这几个念头之后便只剩下一片空白，萨谢斯之前教过的敬神礼仪，早在“侍奉神明”的那一晚便摔得支离破碎。他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自己在“圣战”中活下来了，而且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都有了意义。

他不敢高声喘气，却瞪大了眼睛仰望那救世的光芒，眼神里满是虔诚与憧憬。

「如果我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就好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一定可以平息所有的战争了吧……」

“神明”宛若听到了他的祈祷一般，缓缓转过身来。

索兰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永远刻印在心里——

夕阳如血，巨大的光翼在蓝白涂装的人形MS背后展开，宛若神话中降临炼狱的拯救人类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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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 重重连影 Shadow Complex

“目击0 Gundam降临库尔吉斯战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一直在追求神的力量，想要成为像Gundam那样足以抑制世界纷争的存在，乃至最终消灭所有的战争……”

可是，少年崇高的理想在介入纷争的过程中不断地破灭重组，而他对Gundam的憧憬与信仰，却无意中催生了0 Gundam驾驶员利冯兹·阿尔马克的野心。

“因为Gundam，我才活了下来，又是因为0 Gundam的驾驶员的推荐和暗箱操作，我才最终顺利进入【天人】乃至成为【能天使】的驾驶员……

“而我的存在，又成为利冯兹·阿尔马克野心的源头，催生了A-Laws，酿成了更大的悲剧……

“一切都在那一刻开始扭曲了，信仰、命运、未来……既然我的存在成为了世界扭曲的起点，那么我能做的，只有活下去，不断地改变，直到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能够开辟未来……”

刹那已经很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更遑论向他人揭开自己的过往，但面对格拉汉姆认真的眼神，他却没有办法回避。因为格拉汉姆·艾卡与玛丽娜·伊斯迈尔一样，是唯二在量子的世界中触及自己内心深处的人。

不同的是，一个用的是剑刃，一个用的是歌声。

「原来……你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驾驶Gundam的啊……」

现在，格拉汉姆终于理解少年为什么如此憎恨战争的存在，也终于理解少年当时对他说的“活下去抓住未来”的意义。

他亦对刹那展开双臂，宛若天使庇护少年的翅膀。

刹那终究没有听到格拉汉姆的自我剖白，因为【托勒密】传来皇小姐的紧急密钥通信——

美国加州警方通报，金融寡头琼斯·沙利文，在私人别墅内杀死自己的妻女之后，自缢身亡。

且从【雨林】基地起航的【曼哈顿】号拟太阳炉搭载型航母在与【托勒密】的交战之后也失去了联络。

“真是大手笔啊。”格拉汉姆不禁皱眉，“怪不得之前【天人】这么大阵仗都没有在全世界的新闻媒体中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估计HL把内部所有跟【天人】有过接触的存在都秘密处理掉了。现在美军已经成功进驻托卡塔，控制了轨道升降梯边上的核电站，至少赫尔德的局势应该不至于进一步恶化了。”

刹那摇了摇头，【曼哈顿】消失前最后的坐标令他感到不安。

「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曼哈顿】，是皇小姐暗中联系马内金准将，才临时出动的开发型航母，目的也只是为了夺回核武器信号屏蔽器罢了。可当时【曼哈顿】上却足足配备了十五台【厄运式Ⅲ】，即五个MS小队。这对于暂时只有一台【智天使 REⅡ】的【托勒密】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但据刹那所知，卡蒂·马内金准将并非是趁人之危之人……

“你还记得当时脱离【托勒密】时，【曼哈顿】最后的一波攻击吗？”刹那难以捕捉直觉中一闪而过的蛛丝马迹，于是开口询问。

“怎么不记得？没想到新生的联邦政府军队居然会像A-Laws一样，不顾一切对【天人】进行攻击。可……由于新联邦内部部分议员和军队高层和【天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新联邦是默许【天人】的存在的，如果没有受到【天人】的主动攻击，一般不会……等等，当时那些联邦军人应该不知道你的母舰上有核弹才对！不然那种攻势……”

“一旦引发核弹殉爆，不知情的他们也会被波及。”刹那接下去说道。

“也就是说，在【曼哈顿】号母舰从【雨林】基地出发之前，潜伏在联邦内部的HL特工就截获了【天人】夺走托卡塔地区的核弹的消息，然后在对【曼哈顿】号隐瞒真相的前提下，又下达了不惜一切歼灭【天人】母舰的命令，以达到借刀杀人和一石二鸟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彻底销毁核弹吗？”刹那总觉得还是没有抓到问题的关窍所在，但却没办法将之从一团迷雾之中剥离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消灭核弹，也不考虑舆论的影响的话，那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同时存在于【曼哈顿】号和【托勒密】号上的……”格拉汉姆推测道，“总不至于是想击沉联邦仅有的GN粒子驱动的新型母舰吧……”

“我不知道……”刹那摇了摇头，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之前销毁核弹的过程中也有过。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

“你还记得HL之前的据点吗？如果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销毁证据杀人灭口……”

“那个酒吧！”刹那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蹿了出去。

但当格拉汉姆和刹那赶到酒吧附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昔日人来人往的街头，只剩下了爆炸后的断壁残垣。消防队人员忙着灭火，医护人员却只能在一旁饮恨兴叹。

根据现场的情况，格拉汉姆初步判断道。

“啧！大约15吨TNT的当量，看来下手的人连一丝痕迹都不想留下。”

“那些……混蛋！”刹那一拳砸在车门上，却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他自然知道酒吧的规模远超街角的那点店面，可密道的两侧是聚居区，里面住着的都是普通市民！

“仅仅因为要销毁证据……”HL背后的美上层就残忍地将街区的数十条命一同拖入地狱。

「他们究竟在隐藏什么？」

“少年，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的所有目标都是围绕着你展开的？”格拉汉姆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似乎只要是对方认定的与你相关的地方或者与你接触过的人，甚至可能仅仅只是知道你的存在的人，都会被抹杀。他们好像不愿意让你的存在被世人知晓。”

“……！”格拉汉姆的话像是在刹那的脑海里炸开了一道惊雷，“原来如此……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变革者！”

「这样看来，托卡塔的秘密可能远远不止是美国的核武器贮藏基地那么简单……那里极有可能存在与前人革联超人机关一样的人体实验研究所，而目的……」刹那觉得自己即将触及真相的边缘。

“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在人类中催生出纯种变革者，然后为己所用。”

“也就是说……【曼哈顿】号上也存在跟你一样的纯种变革者？”

“嗯，估计是从托卡塔地区叛逃出来的，所以也成为了被抹杀的对象。”他想起提耶利亚提到Veda的情报中有人目击到的那台逃离托卡塔地区的【厄运式Ⅲ】。毫无疑问，那个驾驶员也是变革者。而当时皇小姐采纳了Veda的建议，将那名驾驶员送往L2的Veda本体，而不是将之送回驻扎于轨道升降梯的地球联邦部队，如今看来是绝妙的一着。

“那些人想要的可不只是人工催生的纯种变革者……”格拉汉姆想起那日邂逅刹那的情景，“说不定还想着捕获‘纯天然’的‘野生’纯种变革者，洗脑之后再加以利用。”从这个角度切入，之前的一切便有些不同了。譬如，沙利文所谓的“嗜好男色”，说不定只是对刹那人格调整流程的一环罢了，毕竟将一个人的精神彻底摧毁之后的再调整，可比催眠洗脑稳定多了。

“……！”刹那这时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顿觉脊背发凉。

「那些人……很了解我，也很了解变革者……」如果不是提耶利亚的意识已经与Veda合二为一，刹那甚至一度怀疑Veda已经落入了HL上层的手里。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得不到就毁掉，那为什么没有把矛头指向那些拟变革者呢？”格拉汉姆觉得奇怪，照理来说，只听命于Veda的拟变革者能力也不弱，而且由于跟Veda直连，因此比纯种变革者更难彻底洗脑。

“或许……”刹那脑海中的异样感逐渐清晰起来，“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幕后黑手并不是我们之前想到的HL和美高层，而是跟利冯兹·阿尔马克一样的拟变革者，甚至……”

——L3——

——【托勒密】——

皇收到刹那的调查报告与分析报告之后，陷入了沉思。

现在Veda由提耶利亚的意识所监管，因此提耶利亚发现并报告了Veda内部存在除了利冯兹转移本体数据外，还有第二次大规模拷贝的痕迹。第二次拷贝痕迹的记录按时间推算，大约在刹那觉醒前夕，且其中重点拷贝的数据，就是各个Gundam Meister的生体数据。

“提耶利亚，能不能再帮忙看看拟变革者孵化器的孵化记录？”

“了解。”

不到三秒，提耶利亚就调出了Veda所有的孵化记录——

“经由利冯兹干预的大部分拟变革者的孵化都是在A.D.2302年前后，而近期的大批量孵化记录在10个月前，大概是利冯兹想要利用碱基序列为0666型的拟变革者作为特攻兵器的指令控制器才……等等！在这些0666型拟变革者中居然还有一个碱基序列不明的孵化记录！孵化时间——正好是Veda争夺战结束之后的第二天。”

“还能调到当时孵化舱的监控记录吗？”皇直觉那个不明碱基序列的孵化记录有问题，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依照利冯兹·阿尔马克的个性，他不会做无用之事，这个不知基因序列的拟变革者按照孵化时间来看，应该也是为了对付【天人】而准备的。但不知因为什么缘由，最终没能及时派上用场。

“正对着的孵化舱监视器被全方位屏蔽了，不过却留下了一段雷杰尼·雷杰塔中途去探视的录像。”

皇看着那段画质模糊的录像，视角是朝向雷杰尼的正面，大概是利冯兹监视雷杰尼时留下的。可惜除了看到雷杰尼高深莫测的笑容外，并不能窥探孵化器里面的景象。

“怪不得这段视频没被销毁呢。”皇冷笑道，“嗯？提耶利亚，能不能对雷杰尼眼睛上的倒影做降低偏振干扰处理，或许能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了解。”屏幕上的定格图像被不断放大，并在数据处理之后逐渐清晰……

“这是……”皇看着屏幕上的人影瞪大了双眼。

“……！”

提耶利亚也被处理数据之后的图像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杰尼·雷杰塔眼镜中逐渐清晰的倒影，不是别人，正是孩提时代的刹那·F·圣永！

“利冯兹·阿尔马克……他原本的设想大概是让‘刹那’去毁灭刹那？！”皇有些不寒而栗，“可刹那的觉醒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就算是刹那的克隆体，也不一定最终走向变革，退一万步说，就算把刹那的克隆体改造成拟变革者，那与真正的纯种变革者之间应该也有一定的差距……”

“如果‘他’正好受到刹那的量子爆发影响，发生了变革呢？”提耶利亚看着Veda基于孵化器的记录数据，预测出了自己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

“提耶利亚，你还记得遇到雷杰尼·雷杰塔之时的感受吗？”皇忽然说了一句与之前的话题毫不相关的话。

“当然是不希望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出现……你是说？”提耶利亚马上明白了皇的意思。

“假如‘他’得知了刹那的存在的话？”

“刹那……会有危险！”

「失策了……我竟然没有预测到这种可能性而把刹那部署在那么危险的位置」皇懊悔不已。

“你不需要过度自责，之前情报收集不足，就连Veda也没办法做出完美的预测。”提耶利亚看出了皇心中的动摇，安慰道。“而且，要补救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米蕾娜，马上联络伊恩，让他尽快整备改良版【旗帜式】还有加快【力天使RE】的修复作业，然后提前两天与【托勒密】汇合。”

“是！”

“拉塞，立即起航前往地球，在0068宙域与伊恩汇合后进入大气圈，降落地点为美国加州戈尔达附近的基地。”

“了解！”

“菲露特，紧急联系刹那，如果我的预测没有出错，HL组织内部应该已经全面掌握了他的生体信息，让他这段时间尽量待在藏身之处不要出门，假如非出门不可，必须做好伪装。以及，一周后前往戈尔达与【托勒密】汇合。”

“收到！”

粉发的少女虽然坚定地应承下来，但是内心却十分不安。

「千万不要出事啊……刹那……」她莫名想起尼尔消逝那一日的心悸，「求求你保佑他，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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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二 另一个刹那 Another Moment

少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黑色的鬈发，红褐色的眼睛，除了苍白的皮肤有些格格不入之外，是一副典型的中东人样貌。

「我……是谁？」

时间回溯至大半年前——

少年醒来的时候，是满天的星光——他已经在宇宙中漂流了不知道多久。如果不是被HL组织秘密建立的小型殖民卫星群发现，他可能已经成为宇宙中的一具干尸。

文字、知识、技能，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灌输在大脑里的。唯独记忆，不论少年怎么努力回忆，都只有短短的一个画面——自己在尸痕遍野的断壁残垣中拼命奔逃躲避枪林弹雨，而后从天而降的光拯救了自己，光的源头是——

“我是利冯兹·阿尔马克，是你的创造主。……”那人沐浴在莹绿色的光粒子中，宛若神明。

但除了这段记忆，世间再也没有神明的身影。这令少年感到无所适从，他依靠本能，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感应神明的存在，但给予他回应的不是神明，而是一个叫玛门·马斯克的男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这个男人手下的自称为拟变革者的一帮人。

少年本以为自己遇到了同类，在茫茫宇宙有了栖身之所。可他万万没想到，等待着自己的，是更加悲惨的经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被电击了多少次，也记不清自己被迫戴上一顶奇怪的帽子，被迫做了多少脑电波实验，更加记不清自己被强制提取了几次DNA。

变革者……纯种变革者……

这是少年听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算是对周遭的情况不甚了解，他也大概猜出来自己就是这些词汇的具现化，而自己的悲惨现状，也是因为这个。

「我想活下去……我想要自由……」少年看着手腕上由于长期佩戴沉重的镣铐留下的伤痕，痛苦不堪。「神啊……您什么时候能听到我的祈祷？」

“这个少年虽然拥有比普通的拟变革者更加强大的脑量子波，但根据目前从他身上提取的遗传物质进行分析，他的DNA跟绝大部分人类的碱基序列没有太大差别，且染色体端粒远远短于常人同年龄段的时候，应该是克隆体。但这个少年的身体内还存在大量的纳米机器人用来维持身体机能延缓衰老。”已经调任至美军特里克生物实验基地的朴世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继续汇报道，“就这两个特点来说，这名少年应该不算是狭义上的纯种变革者，或者，应该说是纯种变革者的克隆体。”

“也就是说，用不上是吗？”马斯克的语气冰冷残忍，“那就处理掉吧。”

“用不上倒也不至于，毕竟是纯种变革者的克隆体，驾驶MS的能力和基于脑量子波的信息收集能力都不是一般拟变革者能够媲美的。如果加以训练，应该能成为不逊于MSWAD顶级驾驶员的一柄利刃。”

“有点意思，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朴世智技术顾问。”

“多谢器重。”朴世智看着再度被电晕过去的少年，伸舌舔了一遍自己的上唇，随后露出一抹贪婪的笑容。

「虽说是克隆体，但理论上这家伙与本体之间应该有极强的吸引力与感应力才对，只要掌控这个少年，就不愁不能吸引作为本体的纯种变革者……」

少年因此能够重见天日，并有了一个代号，“星落-00”。

但少年的生活并没有比之前好多少。出了实验室，又进了严酷的训练场。而直到解开“星落-00”身上的所有束缚之时，朴世智才发现，这个家伙浑身的肌肉强度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重力的环境下自如行走。一旦离开了支撑，他就好像一个新生不久的胎儿，只能匍匐在地。

六个月的时间，“星落-00”被迫经受了各种非人的训练和实验，虽说过程十分痛苦，但好歹他现在已经能够做到比较自如地在地上行走，且能够驾驶MS了。虽然，他对MS这种冰冷的巨型机器几乎毫无兴趣，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够驾驶MS，那些囚禁他、折磨他的混蛋就会给他比较好的待遇。

能少受些苦，总是好的。

骤变发生的时候谁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驾驶MS的过程中，“星落-00”的头毫无征兆地疼了起来。为了自保，“星落-00”在脑海中对着使自己头痛的方向发出警告，但这一举动却无意中激活了他驾驶的MS中搭载的毁灭系统，造成机体失控，失去目标的流弹击中了一旁的看台。而恰好来看台上观摩的“集团太子”丹尼尔·马斯克被卷入这场事故丧生。这让玛门·马斯克彻底对调整变革者克隆体这件事情失去了耐心，下令处决“星落-00”。

但对于变革者十分有兴趣的朴世智并不想失去这么好的研究素材，因此用自己克隆失败的“星落-0X”作为替罪羊处死，而后将“星落-00”幽禁在自己的秘密实验室里，并派出人去调查“星落-00”失控的真相。

这一事故最终导致阿曼达·纽格伦作为纯种变革者的身份暴露，赫尔德的纷争由此拉开了序幕…

而收到阿曼达·纽格伦事件的调查报告之后，马斯克感到一切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终于意识到变革者的有用性，十分懊悔下令处死“星落-00”。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一错误还有弥补的机会。就在刹那想要潜入HL组织的那一晚，“星落-00”不明原因地释放出超强脑量子波，甚至突破了收容他的设施中的脑量子波屏蔽装置，这使得朴世智的小动作被马斯克手下发现，朴世智和整个变革者研究所都因背叛集团而被灭口，只有“星落-00”在朴世智的掩护下成功出逃。

“‘星落-00’不论怎样都不能为我所用是吗……”马斯克站在落地窗前，不知是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远方，还是盯着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的欲望。“我得不到的东西，也决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因此，他下令毁灭所有可能收容“星落-00”的组织和个人，以杜绝有人像朴世智那样私藏变革者，并加以开发利用的可能性。这一命令的执行对象包括那个报告对【天人】的纯种变革者抓捕失败的琼斯·沙利文，和一直与自己作对的【天人】组织。

“你醒了？”一个穿着蓝色休闲连衣裙的女人抱着一叠衣服走进来，放进旁边的全自动洗衣机里，然后抬起头笑着跟他打招呼，“昨晚睡得怎么样？”

“……”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如此温暖地对待自己，“星落-00”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呆愣地看着那名看起来已经有三十来岁的女子。

那是少年初次理解“明媚”一词的意义——一缕晨光借着空中飞舞的尘埃拾级而下，跳跃到那女人虽然带着一些细纹，但依旧光滑莹润的肌肤上，细密的汗毛与栗色的头发被光子彻底占领后放出夺目的、神圣的光辉。女人带着浅浅微笑的面庞在这柔和的光芒中宛若拉斐尔笔下的圣母，充满爱意地注视着世间。

“是还没有睡醒吗？”女子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只是开了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我今天要去医院陪房，饿了的话，桌上有些吃的。我不是很擅长做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这里……是哪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啊，说起来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真是不应该啊。”女人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把所有的注意力留在少年的身上，“我叫奥莉薇娅·奥斯纳……啊，现在应该改回奥莉薇娅·斯莱彻了。你呢？这里是我家。我昨天晚上去托儿所接回小乔治的时候，看你倒在小巷子里，这几天降温很厉害，你又穿得这么单薄……所以就不经你同意把你带回来了。”

“星落-00……”他没有名字，只有在那个设施里曾经用过的代号。

“原来你叫斯达弗尔·泽罗（Starfall Zero），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可惜不是那么方便称呼，你不介意我叫你斯达吧。”

“嗯……”原来这个代号在她的嘴中念出来是这样悦耳。

“斯达小兄弟，如果你暂时没有地方可去，也可以住在我这里。今天白天我需要去医院陪房，托儿所也不开门。虽然联系了一个附近的老朋友等下过来帮我照看，但在他来之前，小乔治暂时有一会没有人照顾，如果你不嫌他吵闹的话，可以帮我照看一下他吗？”

“嗯……”斯达点了点头，只要不是让他驾驶那些冰冷的机器，不让他坐在电椅上遭受各种非人的折磨，他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拜托你啦！”奥莉薇娅·斯莱彻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放心离开。

锋利的剃须刀划过格拉汉姆的下巴，利落地齐根斩断那些新长出来的胡茬，并带走表面附着的剃须泡沫。

“你看起来好像被远程软禁了呢，少年。”他兴致颇高地在刮胡子的间隙，看着在地上一脸认真地锻炼核心力量的刹那，揶揄道。

“……”刹那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他之前受到格拉汉姆的启发，预测到了HL组织的背后可能存在拟变革者甚至变革者的影子，却没料到现实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荒谬。

“少年的克隆体吗……”金发的男人一点不介意少年对他不理不睬的态度，而是自顾自地畅想起来，“不知道那家伙是否有匹敌少年你的实力呢？”

“如果有的话？”刹那坐起来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认真地看着格拉汉姆，等待他的回答。

“毋庸置疑，我必然要与他一较高下。”格拉汉姆回望刹那，颇有挑衅意味地挑了挑眉。

“……”青年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但是眼神却黯淡了下去。

刹那不知道怎么解释胸口憋闷的情绪因何而来。事实上，只要对方不去做危害世界和平和他人生命安全的事情，他并不在意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而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能够进一步取得沟通和互相理解，他甚至有些期待与另一个自己的合作能够为人类带来更快速的变革和互相理解。

但他又实实在在无法否认，自己因为格拉汉姆的话语而感到一丝不快。刹那还记得在之前的对抗中，自己是那样迫切地希望能够尽早摆脱格拉汉姆的无休无止的纠缠，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的位置被他人……或者说……另一个自己所取代。

“少年，觉得不爽就要说出来，这样我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吗？”格拉汉姆笑着说道，他大概能猜到这家伙并不清楚这种感情名为“吃醋”，于是看着他憋闷的样子愈加觉得可爱。

“我并没有……”刹那条件反射一般地否认，但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如果不能互相坦诚的话，互相理解就会变成空洞的话语……」玛丽娜·伊斯迈尔的话萦绕在他的心头，促使他为了理想做出更多改变。

“我不想你把‘他’与我等同……或者说……我不希望在你心里，被‘他’替代……”虽说是坦诚的话语，但刹那却与白洛嘉区受损的病人一般，失去了正常的表达的能力。寥寥数语，明明是很清楚的意思，但却怎么都没法在舌尖串成连贯通顺的语句……

“呵……哈哈哈哈哈……”格拉汉姆看着身为变革者的少年难得这般笨拙表述的样子，爽朗地笑出了声，“我说过的，少年，你我是被命运的红线紧紧系缚的两头。而命运的红线，是不可能通过克隆或者拷贝，就嫁接到另一个个体上的。他是他，你是你。”金发男人冰绿色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只有刹那一个人的倒影。

「在我心里，你永远不可能被替代！」

“……”没想到那家伙一记直球，朝着自己内心打了过来，刹那张了张嘴，终究是接不住这个“正中好球”，于是尴尬地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今天穿的这么正式……要出门吗？”男人一身墨色西装配上天蓝色内衬，帅气得有点耀眼。

“啊，受人所托，今天要出去一整天，大概傍晚才会回来。”格拉汉姆看着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脸上骇人的疤痕，不禁皱眉，“少年，你觉得我这幅样子，会吓到小孩吗？”

“什么？”刹那被他倏而带起的话题搞得摸不着头脑，“你是说？你脸上的疤痕？”

“正是！”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两人同居在一个屋檐下，刹那自然是有机会目睹这个男人的身体的。除了右眼附近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的烧伤痕迹，他的右肩直到右侧的腰腹处都有大片因爆炸带来的灼烧留下的伤痕——那是自己捅穿【GN旗帜式】的驾驶舱后引发的爆炸所留下的印记。

“呵，平时确实不甚在意，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不想因为疤痕的问题，吓哭斯莱彻少校的外孙。

“你今天要去带孩子吗？”刹那难得笑了，“这对你来说，可比驾驶MS难多了。”

“确实，如果不是斯莱彻少校女儿的委托的话，我也不需要做这些了。”格拉汉姆洗干净脸，放回剃须刀的时候瞥了一眼静静地躺在抽屉里的武士面具，还是摇了摇头，这面具比伤疤看起来更恐怖，

“那她的丈夫……”刹那难以理解，一个已婚女人居然会拜托父亲的前部下帮自己看孩子，“她的丈夫不会吃醋吗？”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格拉汉姆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气，当年史瑞克·斯莱彻还在的时候就跟自己抱怨过，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女儿，最终导致她的女儿陷入一段不幸的婚姻。

“她五年前就离婚了……她的大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查出白血病，所以她和丈夫在八年前又生了一个孩子，想要用脐带血配型治疗。但最终还是失败了……虽然她的大女儿现在还活着，但是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之后她前夫的公司再度破产……为了快速还债，她前夫就去拉斯维加斯赌博，输掉了更多的钱。但是那个人渣最终在那里勾搭上了军火商的女儿，用那女人的钱还清了所有的债，之后就甩了奥莉薇娅。”

“这不是你的责任……”刹那感应到格拉汉姆的自责情绪，出声安慰道。“感情和命运都是不能勉强的东西。”

“命运……吗……”格拉汉姆想起那日被恩师的鲜血染红的天空。他本以为史瑞克·斯莱彻少校牺牲自己的生命守护了一切，但如今看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来以后给我讲讲那位斯莱彻少校的事情吧……”刹那不自觉地想了解更多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

“还有，带孩子的话，是不是穿得随意一点会比较好。”

“哈哈，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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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三 镜中人 Man in The Mirror

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斯达已经被小乔治缠着打了好几盘星际大战，强迫集中注意力的时间一长，他颇有些疲惫。因此，当他开门几乎撞上那个右半边脸遍布可怖烧伤疤痕的金发男人的时候吓了一跳。

“少年？”对方陡然升高的音量昭示对方好像受到的惊吓更大一些，不过那个男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你不是他……”

“请问你是……”斯达并未在那个男人身上感到敌意，虽然有被吓到，但还是比较礼貌地询问那人的来意。

“受人之托罢了。”格拉汉姆忽然意识到什么，于是用自己挡住了少年的脸，将他推进房子内关上门，然后跟少年眨了眨右眼才解释道，“帮奥莉薇娅带一会孩子。”

“你就是斯莱彻夫人说的那个朋友吧。”斯达想起女人离开前跟他说的话，很高兴有人能够替自己陪小乔治继续打星际大战了。

“你叫什么？”格拉汉姆在意识到眼前的男孩不是刹那的时候就没有再用“少年”二字称呼他。

“斯达弗尔·泽罗。”他倒了杯水递给这个从右边看十分狰狞，但从左边看却帅气逼人的男人，莫名对他有一点好感。

“斯达——快点回来帮我打boss！我的机体要被对面炸掉啦！”小乔治见玩伴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于是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却在看到格拉汉姆的时候瞬间噤声。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格拉汉姆，当时英俊帅气意气风发的格拉汉姆可以说是他的偶像，也因此，他喜欢上了星际大战这个VR游戏。但上一次看到带着阴森面具的格拉汉姆之后，他就被男人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凛冽杀意所惊骇，再也不愿意靠近格拉汉姆了。

“好久不见了，小乔治。”格拉汉姆冲他笑了笑，一如当初那个阳光帅气的“哈姆叔叔”。

男孩踯躅许久，最终对游戏的热情还是战胜了对格拉汉姆的恐惧。“……陪我打星际大战，斯达的技术太菜了……”

“你说什……？”斯达震惊，他明明刚刚帮这个臭屁小孩打出几个S级难度的关卡，现在还有些头痛呢。

“好吧，小家伙，你叫我一声哈姆叔叔我就帮你打通关。”虽说格拉汉姆总是说自己是个性格暴躁的家伙，但却对孩子很有耐心。

“……哈姆叔叔。”小乔治别扭地喊了一声，忽然觉得这五年过去完全没长大的应该是眼前这个金发男人才对。

“走吧，【旗手】们，我们今天就要端掉宇宙大帝的老巢！”他一把抱起小乔治往房间里走去，留下斯达一个人完全插不进他们的对话，愕然呆立在原地。

等斯达进去的时候，发现这叔侄俩已经打通一个刚刚自己卡了半天的SSS级关卡了，他这才意识到小乔治说自己菜的原因——因为这个金发的男人太强了。

另一边的刹那当然不希望被困在这个小小的出租房里出不去，但对方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大量生体数据，现在如果不做任何伪装贸然出门也确实危险。于是他不得不考虑一些能够伪装自己的可行方案。

“皇·李·诺瑞加，我需要一些能够在变装后出门的行动方案。”他在视频通讯的时候直接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驳回！”皇直接拒绝了刹那的请求，“这样太危险了，刹那，你现在就安心等到我们汇合的时候……”

“可如果对面确实手握变革者的话，就算躲在这里，我的脑量子波也会被那些家伙发现，与其坐以待毙……”

“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我记得之前利冯兹手下的那些拟变革者里，好像没有能够识别你的脑量子波的。”皇说着再次确认了Veda里储存的数据资料，“除了你启动量子爆发的那次，好像并没有对你的脑量子波识别记录。”

“你是说……”刹那马上理解了皇的意思，“利冯兹克隆的‘另一个我’很有可能已经脱离了HL的控制？”

“是的，假设你们的脑量子波属于同一类型，Veda预测，你跟‘他’极有可能引发脑量子波共振。如果他在HL的手中，那么对面很快就能探知你的位置，也不需要对分布据点进行毁灭性打击了。”

“那我更加要快点找到‘他’……”刹那意识到那些人可能要杀死另一个自己，“如果……”

“稍安勿躁，刹那。”皇预测到刹那的想法，马上加以阻止“虽说那些拟变革者不能主动探知到你静默状态下的脑量子波，但是如果你自己主动开启的话，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请给我任务方案吧……”刹那还是坚持。

“好吧……不过这对你来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皇拗不过，无奈地答应了青年的请求。

给小乔治轻轻掖好被子后，格拉汉姆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退了出来。

“你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斯达看着格拉汉姆的举动由衷感叹道。

“承蒙谬赞，我自认为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至少……”格拉汉姆的眼神霎时变得冷峻凌厉，仿佛盯着猎物的游隼一般，“对于你，我就没那么温柔了。开诚布公地说吧，我并不欢迎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斯达弗尔·泽罗，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斯达没想到这个自己莫名拥有好感的男人居然会对自己露出獠牙，除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酸楚。

之前对自己算得上“还不错”的，只有利用自己做实验的朴世智等人……回忆起这些，少年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浑身都抗拒得不住战栗。

“你……你也是马斯克手下的？！”

“马斯克？”格拉汉姆敏锐地察觉到眼前人的应激反应，于是暂时收敛了自己的锋芒，根据以往的经验，对付这种类型的少年，还是要态度缓和一点才能达到效果。“你是说……那个收购了艾利斯公司后又兼并了贝尔公司的马氏集团的宗主玛门·马斯克？”他刻意放缓了语速，降低了音量，“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金发男人忽然收敛的杀意，令斯达无所适从，虽然还是有些畏惧，但他依旧愿意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赋予信任，毕竟斯莱彻夫人的朋友应该不会是什么恶人。

“我不知道……”斯达真的不清楚要如何表述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只记得……在宇宙漂流的时候，我很孤独……也很害怕……我不停地呼唤记忆中的神明……但是给予回应的是一群有着会发光的眼睛的雌雄莫辩的人……之后我也不清楚是怎么被带到马斯克那里的……然后他们就……就……呃啊！”他再也不愿意回忆在阴暗潮湿的实验室里的那些不堪的过往，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格拉汉姆大概能猜到这个可怜的家伙经历了些什么，他对此深表同情，但却又无能为力。

就像自己与少年会因为命运的红线的牵引不断重逢一样，少年以及与他紧密相连的这个名为斯达弗尔的孩子身上也被命运加诸了沉重的枷锁——他们的童年与少年时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悲惨遭遇。

那些刻在他们内心深处的伤痛烙印，宛如神明用众生的苦难化作的荆棘在圣子身上刻下的圣痕。

“马斯克……那个恶魔想要利用我的能力掀起战争，很大的战争……”斯达忍受着内心的痛苦继续说道。

“军火商需要用战争来吸金并不让人意外。”格拉汉姆不置可否，“某种角度来说，没有战争，我们这些军人也就没必要存在了。但是……”

他忽而话锋一转。

“就像医生不应该为了自己的生计就故意研发病毒之类的致使全世界出现烈性瘟疫……仅仅为了卖军火就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这些家伙可真是……”

“你作为军人也这么想？”斯达意外于格拉汉姆的态度，他本以为格拉汉姆应该会更加倾向于马斯克的立场。

“身为军人的前提，首先得是人类不是吗？”熟悉的神情，熟悉的态度，虽然那时候少年应该是为了伪装而跟自己演戏，但格拉汉姆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层伪装，说不定才是少年不愿意示人的本心。

“……你跟他真的很像。如果我不是拥有完美主义的处女座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把你们两个搞混。”

「太像了……连问出来的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谁？”斯达没来由的对那个“他”的存在感到恐惧。

“闻名不如一见，走吧，直接去见见那个‘他’如何？”

“……可斯莱彻夫人那边……”

“我会跟她解释一切的。”格拉汉姆说着就掏出便携式联络器要给奥莉薇娅·斯莱彻发通讯。

“不过……”他看着斯达弗尔跟刹那六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你可能还得做个变装才能跟我出去。”

尽管奥莉薇娅一再表示可以暂时收留斯达弗尔，但最终，斯达弗尔·泽罗还是跟着格拉汉姆·艾卡离开了奥莉薇娅·斯莱彻的住所。

“我以为你会选择留下。”格拉汉姆难得出现了预测偏差，歪着头问道，“为什么最后改变主意了？”

“留在那里的话……会给斯莱彻夫人和小乔治他们带去麻烦甚至危险。”尽管对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依旧感到忌惮，但斯达弗尔并不希望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因为自己而遭受不幸。

格拉汉姆再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坐上，被奥莉薇娅·斯莱彻自告奋勇装扮成“少女”模样的斯达弗尔，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在车内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啊，斯达弗尔。现在是时候把那句话还给你了。你真是个细心温柔的家伙。”

抛开金发男人仅仅是受人之托出去带了一天孩子，就阴差阳错地带回了自己迫切想要找到的“克隆体”这个事实不谈，最令刹那感到错愕还是那个“克隆体”的样貌。

「确实是跟自己很像没错……但这个装扮……」

刹那的目光与另一个自己短暂交错后，还是没忍住别开了视线。

「看来应该跟皇小姐报告一下，接下去的行动可能需要调整……」

他又瞅了一眼那个梳了两个麻花辫，还化了点淡妆的 “十六岁时的自己”。

「还有她的预测可能出现了些许偏差……我可能不是那么适合提耶利亚之前用过的女装行动方案……」

“那就让我来介绍一下吧。”格拉汉姆看着面前两个好像俄罗斯套娃组中随机抽取出来的少年，主动打破了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僵局，“左边这位是……”

“刹那·F·圣永。【天人】的Gundam Meister。”刹那终于突破心理障碍，转而对着另一个自己目不转睛地观察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利冯兹·阿尔马克究竟想要塑造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斯达弗尔·泽罗。”斯达一直躲闪着刹那的视线，与对格拉汉姆的天然亲切感不同，他跟这个所谓的自己的“本体”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但之前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神”的意志，却不停地叫嚣着对面的青年是敌人，是必须要抹杀的存在。

“你被强行注入了利冯兹·阿尔马克的意识吧……”刹那为了进一步探知斯达弗尔的情况，主动开启了脑量子波。

“……！”这是格拉汉姆除了在量子世界的邂逅之外，第一次看到少年开启作为变革者象征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双眸。

“我不知道……”斯达也在刹那的脑量子波影响下进入共享意识空间。

或许是因为同源的DNA的缘故，刹那和斯达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了脑量子波的共振，以及双方记忆的共享。

斯达终于补全了那个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梦——他一直呼唤的神明，那个叫利冯兹·阿尔马克的男人，早就已经在与另一个自己的对决中落败消逝于月球背面。

而斯达的记忆里则是另一番人间炼狱的景象——

甫一出生，这个倒霉的孩子就受到了种种非人的折磨。

痛苦、屈辱与绝望……

刹那能够对斯达在设施里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

但连哭泣都不知道如何落泪的自己，又如何能安抚他伤痕累累的心呢？

「如果他不是变革者的话……应该能获得普通人一般的幸福吧。」

可刹那不得不承认，自己打心眼里羡慕他——斯达弗尔，他的双手是干净的，没有染上至亲的鲜血，没有为了活下去而主动剥夺他人的生命，没有被那些龌龊肮脏的禽兽剥夺尊严，也不需要与世界对峙。

青年将自己想要像正常人那样生活的愿景，寄托在了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的身上。就算自己已经深陷修罗之路无法回头，但如果另一个自己能够在不一样的道路上获得幸福，这也令他宽慰许多。

除此之外，刹那还在斯达的记忆中发现了之前所有事件背后的元凶——玛门·马斯克，全球最大的军火商马氏集团的宗主，之前作为A-Laws的第三大股东支持利冯兹·阿尔马克的独裁统治。在A-Laws覆灭后，由于股价蒸发了几百亿，而急于掀起新的战争来维系公司的资金流运转。而斯达弗尔·泽罗，或者说“星落-00”的存在，则为马斯克提供了一个新的军工发展方向——变革者专用机。

“话说回来，现在多了一个人，床位又不够了。”

格拉汉姆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金发男人看似忠实地维持着自己的那“不看气氛说话”的人设，但刹那还是理解这家伙的本意是打断自己的脑量子波继续释放。他明白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尤其是两个变革者的脑量子波联动，假如对面也有跟利冯兹·阿尔马克等级接近的拟变革者，那此时，他们的位置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没问题，我可以……”刹那扫了一眼客厅里的沙发。

“我去睡沙发！”斯达不想麻烦好心收留自己的格拉汉姆与刹那，于是抢在刹那说完前急忙表态。

“这个公寓的大门和客厅之间可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你们觉得……把目标暴露在敌人的目视范围内合适吗？”

格拉汉姆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的茫然表情，如同盯着时空之镜的内外一般。

他闭眼摇头的同时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这两人到底有没有自己正在被追捕甚至暗杀的自觉？

“……”斯达和刹那对视一眼，“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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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四 二度接触 Second Contact

李斯特·伊兹尔（Rest Easier）感应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脑量子波的时候微微蹙眉，这与之前所有的拟变革者的脑量子波都不一样，给他带来一种安宁清净的体悟。

他理所当然地意识到，这是上头一直在寻找的纯种变革者的脑量子波。

虽说之前的实验已经显示拟变革者没办法直接定位纯种变革者脑量子波的源头，且能够感应到的半径存在个体差异，但是老奸巨猾的马斯克却想到利用这些特性的独特方法——分点撒网式搜捕法。

这家伙利用自己的权势，迫使驻扎在美国的地球联邦军支部，抽调了近千名拟变革者散布在加州各地。企图通过分析能够感应到变革者的拟变革者所在的区域，以及这些拟变革者的感知力的半径等数据，来大大缩小搜索的范围。而在这些被安置在加州各地的拟变革者中，感应半径最小的，正是李斯特·伊兹尔。

他从未想过，一直被自己视为短板的最小感知半径——300米，居然会变成这个任务的撒手锏。只要上报的话……他想起那个被捆绑在电椅上受刑的可怜无助的身影，以及那孩子的悲惨的绝叫。

“星落-00”，或者另一个脑量子波强到可以匹敌纯种变革者的不知名人士，极有可能就在这附近。而只要自己按下这个上报按钮，那么不出意外，两小时内保安局的人就会赶到，把以自己为中心的方圆300米左右的街区围个水泄不通。

「真的要这么做吗？」

少年的惨叫萦绕在他耳边，他仿佛能看到少年绝望地眼神就这样注视着自己。

“真的……要这么做吗……”李斯特·伊兹尔的拇指轻轻覆在那个按键上，迟迟不曾落下。

“祝贺你晋升啊，片桐。”格拉汉姆得知针对好友的调查已经结束，且好友恢复职务并晋升为技术部上尉之后，主动联系片桐表示祝贺。

“哈哈哈……不过，对于一个技术人员来说，军衔大小的变化并没有什么实感呢。”片桐无奈地耸了耸肩。

要不是地球联邦军司令部和新联邦政府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最终决定放弃对属于旧Union阵营且曾经效力于A-Laws的自己和格拉汉姆的制裁，并再度吸纳两人进地球联邦军编制，他倒是更想跑去【天人】找九条双宿双飞。

“倒是你，我这里得到的内部消息，你的退役申请被驳回了。联邦维和军司令部正考虑组建一支新的特务别动部队，我看到这只别动部队的候选名单里有你的名字，最早到下个月初，你的假期就得结束了。”

“看来，我想要去开民航的梦想破灭了呢。”格拉汉姆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少来，你明明早就预测到现在的情形了，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打退役申请报告是以退为进。”身为格拉汉姆多年的老友，他自然能猜到几分格拉汉姆的超准直觉，“对了，上次你拜托我调查的事情……”

“已经有眉目了吗？”

“根据开发部的内部资料，目前联邦和艾利斯公司正在接洽，目的是合作开发一系列由纯种变革者驾驶的、能够以一机扭转整个战局的新机体，因此不论是联邦内部，或者是艾利斯公司背后的马氏集团，都迫切需要一个纯种的变革者作为机体研发的实验参照……”

“这不就是需要纯种变革者作为小白鼠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片桐虽然并不支持这种做法，但身为联邦军人的一员，他也没有立场质疑联邦军上层的决定，“据说，联邦这方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实验体，就算是你，估计也想象不到吧，他们居然是从……”

“从太空捡到的吧。”格拉汉姆对于那台差点引发新的世界大战的【厄运式Ⅲ】可谓记忆犹新。

“你怎么知道？喂喂喂……你不会也参与了吧……”回想起自己之前帮助格拉汉姆调整的宇宙用【旗帜式】，片桐意识到自己可能也阴差阳错地卷入这个事件当中了，“你不要告诉我赫尔德的内战，跟联邦的变革者专用机研发计划也有关系？”

“那就说不准了……”似乎他已经在抽丝剥茧后即将触及事件的核心……

格拉汉姆回忆了所有的细节。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失踪的联邦新型GN战舰【曼哈顿】号，和其上搭载的剩余12台MS【厄运式Ⅲ】、1台MA【统御式-改】，还没有跟联邦军取得联系。

以及……避开所有人耳目，悄无声息地将斯达弗尔·泽罗从【天人号】释放出来，并交给HL的背后势力，其真面目也没有浮现。

这让格拉汉姆冥冥之中有个预感，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对了，扯那么多说远了，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天人号】驻扎部队发来的消息，说是让我分析一下这一举动对后续研究变革者专用机是否有意义……大约一周前，几乎所有位于美国境内的拟变革者都宣称得到了联邦军高级指挥部通过超级量子计算机Veda发出的调令，从而进驻到了加利福尼亚州各地。可是我一个驻扎在月背基地的朋友跟我说，他并没有查到Veda发出这项调令的相关记录。因此我推测或许存在拟变革者，甚至纯种变革者利用脑量子波影响Veda做出决策的可能性。”

“你说什么？！”格拉汉姆闻言大骇。

“有多少拟变革者被调往加州？”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目前你所在的区域就大约聚集了12名拟变革者……”

“没想到对面居然还有这一手……”他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态一下子恶化了，“片桐，我这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之后再联络。”

格拉汉姆没等对面回应就挂断了通讯。

「昨晚，少年为了探知作为克隆体的斯达弗尔曾经开启过脑量子波，而加州附近散布了这么多的拟变革者，不能排除有能够感受到少年脑量子波的存在……啧！就算他们无法定位确切的位置，但如果有人分析那些能感应到少年脑量子波的拟变革者的分部位置……目前这个藏身之所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想着，他微微挑开了窗帘，却发现昨晚还开放的街区入口被设置上了警戒线与哨卡，而且周围也出现了从未在附近见过的新面孔。

“可恶，大意了……”他赶紧拉上窗帘，大脑中飞快思忖应付现状的对策。

“不过既然这些人没有直接强攻……看来他们并不清楚目标究竟在这个街区的哪栋公寓里。”

“格拉汉姆·艾卡。”看到全副武装的刹那从房间里走出来，格拉汉姆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已经通过常态脑量子波的感应了解到周遭状况的变化了。“我去把那些家伙引开，你带上斯达弗尔·泽罗快走。”他边说着，边熟练地拉开了手枪的保险。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冲破这外面的多道封锁线。”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要捕获活的纯种变革着的话，就还有机会……”

“那万一那些人的目的是抹杀你们的存在呢？”

格拉汉姆刚刚从片桐处得知联邦军手中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纯种变革者，对于马氏集团那些人来说，与其花大力气收留两个不愿意配合的纯种变革者，还不如直接跟联邦合作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因此，他判断外面那些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夺回斯达，而是要抹杀这个不能为己所用的危险存在，避免纯种变革者落入敌对势力手中。

为了阻止少年自投罗网，格拉汉姆想都没想伸手便去夺刹那手里的枪，但却被刹那预判到自己的行动而失败，只好柔声宽慰道，“别急，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那些人是来找我的……”两人正相持不下，斯达弗尔·泽罗探出头来，他现在已经换上了刹那的衣服，还因为衣服大了一号而挽起了袖子和裤腿，一身中东的打扮让他看起来跟当时与格拉汉姆初遇时的少年刹那几无二致。“只要我出去的话，应该就可以了吧……”

“不行！”对峙的两人很快达成了共识，不论对面是出于什么目的，一旦把斯达弗尔·泽罗交出去，这孩子绝对会没命的。而且刹那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安，他有预感，决不能把斯达弗尔交出去，不然会出现无法控制的糟糕局面。

刹那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强行突破，如果运气好顺利突围的话，就直接前往与【托勒密】约定的坐标。但格拉汉姆的坚持让他没法将这个方案付诸实践。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启用皇给自己留下的备选任务方案。

“还好封控的街区内部还有一个比较大型的超市……不然我家里还真没有合适的女装给你穿。”格拉汉姆双手抱胸斜倚在超市地下车库一个废弃储物间的门上。在金发男人的炯炯目光注视下，少年正艰难地将丝袜套到脱毛后光洁的修长双腿上。虽说之前有听过片桐那家伙透露在一次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识到了男扮女装混入会场的【天人】成员，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在一年后居然有目睹这个神奇变装过程的机会。

“你看够了没有……”刹那感受到金发男人游移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格拉汉姆自然地走过去从正面搂住刹那，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现在算是事先预演。因此刹那并没有推开他，而是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更加放松，看起来和格拉汉姆就像一对亲昵的情侣一样。

“你想问什么？”

刹那终于扣上了丝袜边上的搭扣，放下了裙子的边角，抬头的时候却一头迎上了格拉汉姆那宛若坠入爱河中的少年才拥有的，似骄阳般热烈又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

“你的这个地方……”格拉汉姆就着拥抱的姿势，微微抬起大腿，摩挲刹那的小腹，笑意盈盈问道，“是怎么藏起来的？”

“……按照拟人格-Ali07的设定，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巴掌作为回应更合适？”

刹那没想到这个时候了，这男人还在跟自己开这种下流的玩笑。

“与其好奇这个，你还不如……唔！”

他的话被金发男人的唇堵在了嘴里。

刹那本以为自己会感受到牙齿之间隔着嘴唇的激烈碰撞。但出乎意料地，金发男人的吻，并不像他在驾驶MS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他略微干燥起皮的唇瓣，被双方呵出来的湿气滋润后，体现出一种奇特的触感，甚至比妮娜·崔尼蒂的唇还要柔软几分。刹那朦胧之际，将这个吻，与当年提耶利亚给米蕾娜买多了甜品，于是不得不请自己帮忙销货的焦糖布丁的触感连接起来——薄脆微甜的焦糖表壳被唇舌轻轻舔化，随之触及其下嫩滑香甜的蛋奶冻……

这是刹那有生以来的第二个吻。

他的初吻，是被妮娜·崔尼蒂不讲道理地强行夺走的。而阿里·阿尔·萨谢斯，在性事方面，从来不屑去做这些表达情感抚慰的行为。

事实上，他并没有“初吻”这类的观念，这对于他来说，除了给他带来更多基于贞操观念的道德枷锁与被迫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他推开妮娜·崔尼蒂的原因也跟爱憎无关，他只是讨厌被任何人碰触罢了。

可这一次，他却十分意外自己没有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

虽然他心中不断强调这是任务的需要，但他也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就算不是任务，他可能也不会像当初唯恐避之不及地推开妮娜·崔尼蒂那样，推开近在咫尺的男人。

刹那感受到这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脸，在自己的唇上细细描摹，仿佛神话中的信徒亲吻圣子的手指一般虔诚。

格拉汉姆顺着刹那的唇线继续向下，轻轻吸吮刹那的下唇，而后游移到下颌，一边向他的脖子吹气，一边用双唇含住刹那轮廓日益硬朗，但线条还稍显稚嫩的下巴。

“哈……呵……”刹那有些受不住，于是轻轻推开格拉汉姆，“到这个程度就差不多了……”

“确实，再往下我就得啃硅胶了。说起来，你们天人研发的仿生硅胶还真的跟人类肌肤差不多……”格拉汉姆笑着假装将手覆在刹那胸前的硅胶义乳上，“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相关的经历，不清楚手感是不是有差别。”

“你是变态吗……”刹那瞪了他一眼，忽然有点后悔拉上这家伙跟自己假扮情侣逃避搜捕。

“你才知道吗？” 他继续跟少年调笑道，“不过……”他快速将唇贴上刹那脖子上仿生硅胶与真皮的交界处，肆意吐纳少年的味道，“我只为你神魂颠倒。”

“……”刹那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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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五 突出重围 Break Through The Tight Encirclement

Veda推荐的剧本就像皇说的那样，对于刹那来说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完全不擅长那些男女之事，因此要扮演一对情不自禁而在车上共赴云雨的情侣，对于他而言难如登天。

“这样……可以吗？”刹那岔开腿坐在已经拉下裤链的格拉汉姆大腿上，双手环上金发男人的脖子。虽然这辆新租来的越野车已经比之前的家用轿车宽敞许多了，但对于两个一米八左右的大男人来说还是局促了些。

“也只能这样了吧。”格拉汉姆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因为与少年的距离太近而擦枪走火，“其他姿势的话，你的假发有掉落的风险。”

“……”刹那无言以对，只好保持缄默。

“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别一不小心撞到头了。”格拉汉姆将左手伸到刹那的脑后，轻轻托住，隔开少年后脑勺与车顶的距离。

“他们过来了，开始吧……”他的眸子瞬间闪过锐利的目光，而后微眯起来，再次打开眼睑的时候，橄榄石般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情欲。

李斯特·伊兹尔被同伴们推出去敲车窗的时候，在心里把那几个没良心的东西骂了一万遍。那辆车都摇摇晃晃得跟跳舞一样了，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鬼都能猜到了。

果不其然，防偷窥玻璃制造的车窗放下来的瞬间，李斯特·伊兹尔就感到浑身被一阵凛冽的杀气贯穿，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春光旖旎的画面。

这种场景对于谈不上性别的拟变革者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他甚至不敢直视车内衣衫不整的那对男女，更不知道要如何应付男人仿佛要杀人的怒气。

“你们是谁！？居然在这个时候打扰人家的好事？！”

车内的金发男人迅速拉过一旁的衣物遮住女子裸露的背部，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手安抚怀中的人，一手迅速掏出枪指向站在车外的李斯特·伊兹尔。

“我……我们……”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于是赶紧用眼神朝一旁的保安局同事求救。

“我们是保安局的，奉命调查这个区域的可疑人员，请出示您的证件。”一旁保安局的人见状虽然感到尴尬，但还是按照流程掏出证件并拔枪准备搜查。

“好吧……好吧……”金发男人闻言脸色一变，露出一副挫败的样子，举起双手，把枪交给保安局的家伙，然后在那些家伙的注视下，从自己和女人已经褪了一半的衣裤口袋中摸出证件递了过去。

那个保安局的家伙看了眼男人的证件，又对了对本人，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只见他啪地敬了个礼，“格拉汉姆·艾卡……上尉？！失礼了，上尉阁下！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您。”旁边的人多少都听过Mr. 武士道的威名，闻言均脸色一变，纷纷尴尬地收起枪，不知这出闹剧该怎么收场。

格拉汉姆淡定回礼，眼神却十分凌厉。

“不需要再检查我的女伴爱丽丝的证件了？”语气里透出满满的戏谑与警告意味。

“请您不要为难我们的工作……”那人虽然被格拉汉姆的军衔压制，但依旧有自己的坚持。

“好吧，我的爱丽丝，转过脸让这些不识趣的家伙看看。”格拉汉姆边说边吻了女人的脸以示安抚，“毕竟他们也是按章办事。”

女人终于不情不愿地转过来，脸上还带着激情的余韵留下的潮红。

“爱丽丝·卡罗尔女士……身份已确认……”确实是跟照片里一样的印度裔美人。

「真是便宜这个满脸横疤的丑男人了。」那个保安局的家伙归还证件和枪支的时候，色眯眯地盯着女人裸露在外的圆润肩膀和半个小麦色的丰满胸膛，在心里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那我们可以继续了吗？”格拉汉姆瞪着车窗外的这些家伙咬牙切齿地冷笑着说道。

“当……当然。”他心虚地瞅了一眼已经检查了车后座、后备箱以及车底盘，但都没有发现异常的同伴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打扰……了……”

他最后一个字被格拉汉姆迅速关上的车窗挡在了外面。

车子又开始摇摆跳舞，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出女人低声的惊呼和喘息。

“格拉汉姆·艾卡……不愧是在战场上能仅凭一机【旗帜式】就与Gundam打成五五开的传奇啊……”保安局的男人感叹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的都是真男人吧……”

“我觉得驾驶MS的能力跟男人的雄风之间没啥必然联系吧。” 李斯特·伊兹尔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刹那由于背对着车头方向，因此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但格拉汉姆忽然停下了动作，于是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他们……走了？”

“嗯。”格拉汉姆给刹那拉好衣服，顺便也艰难地拉上了自己的裤链。“真是了不起的演技啊，少年。”他调笑的话语与注视着刹那的鹰一样锐利的眼神，一如初见时分。

刹那避开他热切的目光没有接话，而是兀自拿过一旁的水灌了一口，想要借此冷却身体深处被格拉汉姆毫无技巧可言的粗糙吻技，撩拨出来的莫名燥热。

“第一阶段完成，任务进入第二阶段。”

依靠变装和格拉汉姆的地球联邦军空军上尉的身份，刹那和格拉汉姆顺利混出了封锁关卡。两人驱车来到【天人】留在加州附近海域的一处临时观察点。因为Judas的背叛，那里所有设施几乎都已经被破坏了，但刹那打开岩石背后的暗格，利用只有【天人】执行部才有的密码，打开了一处隐藏在观察点最底部的暗门。

“这是……”观察点地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格拉汉姆不禁感叹【天人】实力的雄厚。

“这里原本是打算作为Gundam的地下格纳库开发的，但最终由于附近地震的原因，顶部已经没办法承受巨大的压力了，而加固设施放进来之后就没办法容纳Gundam ，因此最终被废弃了。”刹那一边解释一边扯下闷得要死的金色长发，接着褪下勒紧肌肉的黑色丝袜，然后卸下身上的硅胶义乳，“你差不多该回去了……”

格拉汉姆点了点头。按照【天人】战术预报师的预测，凭借变装离开封锁区是任务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需要在到达天人的临时基地，并找到存放在临时基地地下的GN战术潜艇后进行。由少年释放脑量子波吸引拟变革者和保安局的家伙们过来，少年再借由GN战术潜艇走水路脱离封锁圈。而自己则原路返回住所去接斯达弗尔·泽罗，并直接前往约定好的合流地点，等待少年与【托勒密】的汇合。

“这个留给你。”为了离开封锁圈，刹那所有的装备都没办法带出来，身边最终只留下了格拉汉姆作为军人被许可的一把配枪而已，“战术潜艇上的粒子储存量不多，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把枪……”刹那接过格拉汉姆递过来的手枪，没来由的心中一颤。他没想到格拉汉姆的配枪居然是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物，但却被保养得很好，这一点从枪管内清晰的膛线就能窥得一二。

“是我的一个长官送给我的，据说在当年的太阳能发电战争中数次拯救了他的性命，当时他说希望我能继承这把枪给他带来的好运气。”格拉汉姆笑着说道，但刹那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笑容背后的苦涩。

“……我收下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男人心中的伤痕，但是蕴含在这把枪中的祝福与幸运，他也想要将之传递下去。“谢谢……”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进了GN战术潜艇的舱内。

格拉汉姆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周围的封锁线和警力已经全部撤走了。他感叹着少年脑量子波的强大，停车上楼。

「奇怪，不管怎么说，屋子里也太过安静了，难不成……」

开门之际，格拉汉姆隐约感到一丝异样，转动钥匙打开房门后，果然发现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没有一丝慌乱，只是仔细勘察了现场。

屋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之前他进门的时候也特别注意了门上没有破门而入的迹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斯达弗尔·泽罗是自愿离开的屋子。

而自己现在还没有收到保安局的邀请函，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在附近的拟变革者以及跟拟变革者一起行动的保安局的人被少年的脑量子波所吸引远离之后，斯达弗尔才主动离开了这间屋子。

他现在还在被HL追杀，主动离开庇护所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而且屋子里还留下了之前奥莉薇娅·斯莱彻帮助他易容用的假发……

“与其说是主动离开的，更像是被什么熟人接走了呢。”格拉汉姆发现了门口落下的一根浅红色的头发，“拟变革者吗……”

事已至此，有两件事情在格拉汉姆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其一，除了HL背后的马氏集团之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参与。

其二，那股背后势力很可能就是A-Laws残党。

得到这两个结论的原因很简单。首先，知晓斯达弗尔·泽罗的存在的，只有【天人】、曾经收容过他的HL，以及……将他制造出来的利冯兹·阿尔马克一伙人。

而根据【天人】借助Veda的调查，斯达弗尔·泽罗是在L2攻防战结束的第二天被不知名的人从【天人号】发射到宇宙里的。也就是说，那个知道斯达弗尔·泽罗的家伙不出意外是利冯兹·阿尔马克的追随者，且有很大可能也是一个拟变革者。但当时迫于形势，那家伙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示对利冯兹的支持，于是将当时唯一能够翻盘的希望——拥有纯种变革者基因的复制体斯达弗尔·泽罗提前释放到宇宙中。

「中计了！」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利冯兹·阿尔马克玩弄控制人心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路易丝·哈勒维准尉的秘辛他也有所耳闻。

既然是利冯兹的追随者，那么再次沿用利冯兹的套路，在斯达弗尔·泽罗体内注入，跟路易丝·哈勒维体内一样的纳米机器人作为脑量子波的控制媒介便不奇怪了。

格拉汉姆意识到那个暗中行动的势力真正的目的是刹那的时候，懊悔地砸了一拳门框。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但自己没有脑量子波，此刻已经联系不上少年的下落，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之前约定好的坐标等待。唯一庆幸的是，斯达弗尔·泽罗并不知道他们约定的具体坐标，因此对方暂时没办法在那里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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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六 动摇 Fall Apart into Pieces

刹那扒住一块礁石从水里爬出来，顺便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离与【托勒密】的合流时间还剩下0814。

随后他吐出嘴里叼着的装了手枪的密封袋，趴在礁石背后，大口喘着粗气。不间断游了1.7海里，早就远远超过刹那的生理极限了。

仅凭一艘战术潜艇和粒子储存量不足50%的粒子罐，要是正面对上水下专用的MA或者MS，自己几乎没有一点胜算。看清这一点的刹那，在用脑量子波感应到敌方接近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策。

定时鱼雷早已部署在GN潜艇周围，逃生小艇在脑量子波感知到对方的MA接近的时候跟着发射的GN导弹一起释放，并借着导弹被对方拦截后产生的爆炸冲击波从敌方雷达的控制区域中快速逃逸，前往与【托勒密】合流的约定坐标。但为了以防万一，刹那在大约距离合流坐标1.7海里的一处游泳胜地附近放弃并销毁了逃生艇，穿过海滨泳场后，沿着悬崖附近的海岸线游到合流的地点。

「不知道格拉汉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刹那此时不能使用脑量子波感知周围的情况，因此也不清楚斯达弗尔·泽罗身上发生了什么。

「按照时间来说，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应该比我更早到这里才对……」

“你果然在这里，纯种先生。”

“……！”刹那听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恍若堕入冰窟。当他终于从冰冷僵硬中反应过来想要拔枪时，却发现枪还包裹在塑料袋里。

“别动！如果你不想脑袋上开个洞的话……”

那个声音刹那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利冯兹·阿尔马克……

虽然心中动摇不已，但刹那感应到来人并无杀意，于是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放下你手中危险的小玩意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想重复第二遍。”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你怎么会……”刹那被背后的家伙用枪指着，只好放下已经从扯烂的塑料袋中取出的手枪，缓缓举起手来。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想用语言分散那人的注意力，以便伺机寻找机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位置？”那人放肆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利皮特·肯特里尔（Repeater Controller，意为中继控制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哦，对了……你们好像更喜欢叫他斯达弗尔·泽罗？”

“……！你跟利冯兹·阿尔马克是什么关系？”刹那听到斯达弗尔的名字后干脆转过身与那人对峙。

“如你所见，我们拥有同样的碱基序列。”那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可以说我是他的备份，或者……他是我的拷贝。”

“你在图谋什么？”刹那在他身上感应到比利冯兹更加不祥的气息。“也想在我面前自诩神明吗？”

“虽然利冯兹的记忆通过Veda一直与我链接，但是我与他不同，我可没有那家伙的妄想症……我是个务实主义者。”

“什么意思？”刹那对眼前的家伙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感到不快，这令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猎物一般。

“作为Veda制造的生体终端，我们拟变革者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人类，也难以达到纯种变革者的能力……看起来我们的进化到此为止了不是吗？”他依旧笑着，似乎没有利冯兹那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傲慢，但眼神里却透出刹那读不懂的某种情绪。

“但我们依旧可以寻找自己的救赎，实现真正的变革。”他表情平和自如地畅谈着自己的未来。

这让刹那在眼前人的身上多少看到了一点希望……

「他看起来并不像利冯兹那样不可理喻，我们或许……可以达成互相理解。」

“拟变革者拥有强大的脑量子波，比起常人，应该更容易达到互相理……”

“互相理解之后呢？就能够全面接受了吗？”

那人打断了刹那的话，并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青年来，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暧昧。

“通过斯达弗尔了解一切的我可是知道的，你跟那个金发男人之间的关系……对了，你作为纯种应该比我们这些‘次品’更加清楚吧……‘他·想·要·你’这件事。可是你能接受他的这种心意吗？做不到吧……”

“什……？”

刹那的辩驳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哽在喉间。

无法反驳。

他自然是知道格拉汉姆的心意，但……

“被人简简单单地就代表了可真是让人头疼呢……”格拉汉姆的声音从礁石后传来。其实他已经到这里好一会了，但是在察觉到那个跟利冯兹·阿尔马克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悄悄靠近少年的时候，他选择了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确实对少年‘魂牵梦萦’……但这不是你能够随意置喙的。”

“格拉汉姆！”形势逆转，刹那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些。

“啊！别开枪！我投降……”那人立马扔下枪，举起双手，露出一副无辜且惶恐的表情。

“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斯达弗尔的下落了吗？”格拉汉姆举着枪走进两人中间的区域，不动声色地将刹那护在身后，“利冯兹2号先生？”

“看来不得不说了呢……”

那人眼瞅着刹那从地上捡起枪，随后也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脸上写满了紧张。

“骗你的！”

他紫色的眼睛像是瞬间点亮了一层彩色的荧光。

“什么？！可恶！”格拉汉姆见状先是愕然，随即明了这家伙的真正企图，于是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呯——

呯——

只听到接连两声枪响，随后几粒殷红的血珠落到玄色的礁石上，挑出几朵妖冶的花朵后，迅速隐没其中。

硝烟的味道还未被海风驱散，两具身体倒在了血泊中……

刹那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托勒密】内部的禁闭室里。

头有点痛，甚至胸口也堵的慌……

可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杀了他……

有声音在刹那脑中回响。

——杀了格拉汉姆·艾卡……杀了他……

“这是……脑量子波？”刹那感觉头痛的症状随着声音的逐渐增大而加剧，“是谁？”

“你醒了，刹那。”皇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皇·李·诺瑞加……我为什么在这里？”刹那对着通讯器询问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大致预感，但还需要得到一些确认。

“看来真的如提耶利亚所说，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呢……”皇无奈地叹息道，“接下来请你务必冷静地听我说……”

一天前，当【托勒密】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倒在血泊中的“利冯兹·阿尔马克”、格拉汉姆·艾卡，以及陷入昏迷浑身湿透的刹那·F·圣永。

根据现场的情况和种种蛛丝马迹，皇·李·诺瑞加大概预测了当时的情况——

刹那被那个跟利冯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增幅后的同频脑量子波控制，因而在海滨重演了当初艾纽·丽塔娜攻击莱尔·狄兰迪的悲剧——他不受自己控制地对着格拉汉姆·艾卡的心脏开了一枪。

而格拉汉姆正好在同一时间对那个利冯兹同型号的拟变革者也开了枪，因缘巧合之下，格拉汉姆的手臂恰好挡在刹那射过来的子弹前，虽然因此避开了心脏这一要害部位，但依旧造成了左臂的贯通伤，且子弹穿透了他的左肺，引发失血性休克。

那个拟变革者则因为近距离被子弹击中脑部而当场暴毙，强行干扰刹那脑量子波的源头被卒然切断，导致刹那由于脑量子波瞬间紊乱而头疼欲裂，最终晕厥倒地。

“拟变革者潜入事件后，我就拜托伊恩对这个房间的涂层做了特殊处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屏蔽脑量子波……”皇向刹那解释道，“虽然那个利冯兹同型号的拟变革者已经确认死亡，但是提耶利亚检测到你的脑量子波一直被干扰。为了安全起见……”

“我知道……”刹那点了点头，他在这里都能感应到斯达弗尔被增幅的脑量子波，看来那家伙的目的……他忽然想起当时那人盯着自己的贪婪模样。“那家伙想要的是我……”如果当时他手上的不是一把老式手枪，而是一把新式的GN粒子辐射枪……那这个时候格拉汉姆·艾卡已经……

“他……格拉汉姆·艾卡的情况怎么样了？”刹那十分不安，毕竟被子弹贯穿左臂和左肺可不是小伤。

“虽然当时就做了紧急处理，现在也开始细胞再生治疗了，但因为失血严重，目前还没有恢复意识。话说回来，这次真的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在关键时刻快速反应，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堪设想……”

“是啊……”

愤怒、悲痛与懊悔如同飓风将他卷入撕碎，刹那别开脸，盯着地面好一会才缓过情绪来。

“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及时切断那家伙的脑量子波干扰……我可能……对你们也……”他皱了皱眉，不想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本以为路易斯·哈勒维与艾纽·丽塔娜的悲剧已经是利冯兹最大的恶意了，但事实上他依旧低估了那家伙成神的执念。

“假如斯达弗尔在Veda夺取行动之前就被利冯兹启用的话……”

“战局就可能完全逆转了呢……”皇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作为纯种变革着的刹那一旦在战局焦灼之际被对方控制，哪怕只是一瞬，对于【天人】而言，都是致命的。“没想到他们一开始瞄准的居然是这个目的……”

“一开始……”刹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点，“为什么这家伙在之前的【雨林】基地附近的遭遇战里没有下手？”那时候刹那已经回到了【托勒密】，且当时【托勒密】上还有十分麻烦的东西。照理来说，掌握斯达弗尔脑量子波的那家伙如果要毁灭【托勒密】上的【天人】执行部队，或者杀死作为纯种变革者的自己，都是最佳时机。

“也可能是没办法下手。”提耶利亚从Veda终端里插入话题。“Veda预测的情况是，虽然斯达弗尔·泽罗亦是已经觉醒的变革者克隆体，但为了能够在同频前提下干扰甚至压制作为本体的刹那的脑量子波，拟变革者在他的体内植入了大量能够大幅增强脑量子波的纳米机器人。而且正如利冯兹可以通过这些纳米机器人，控制比较低阶的拟变革者，甚至植入纳米机器人的普通人类路易斯·哈勒维一样，那家伙应该也是通过近似的方法，控制了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乃至行为。估计利冯兹一开始制造斯达弗尔的目的，应该只是单纯地干扰或者对抗刹那作为纯种变革者的脑量子波。但那家伙在得到斯达弗尔之后，可能在针对变革者的各项试验当中发现了新的‘用途’……”

“可以用同频共振的方法控制本体的脑量子波……”皇托着下巴沉思道，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但就算是克隆……”

“就算是克隆的个体，由于经历和生长环境的不同，精神频率也会有所差别。因此要找到完全与刹那的脑量子波一致的频段并不容易，除非……”提耶利亚分析道。

“除非我自己主动与斯达弗尔开启脑量子通讯……可恶！”刹那终于意识到，那家伙早就等着自己与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同频的一刻了，而自己居然毫无察觉地跳进了这个陷阱。

“可照理说，那个与利冯兹拥有相同碱基序列的人已经被射杀，不论是斯达弗尔·泽罗还是刹那，都应该顺理成章摆脱那家伙的控制了才对。”皇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提耶利亚，Veda当中还有备份的人格和记忆数据吗？”

“这个我在之前就已经检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的数据终端。也就是说，那家伙应该没有利冯兹·阿尔马克的Veda高阶登入权限，理论上不具备通过人格储存和肉体复制获得重生的条件。”

「可……Veda的数据被第二次拷贝过……」

刹那看着显示屏上的报告微微蹙眉。

「不能排除对面已经获得了拥有接近Veda运算能力的大型超级量子计算机……但Veda的实体还控制在【天人】和地球联邦手里……」

随后他将通讯回路链接到菲露特的窗口，“能不能调查到目前正在研究大型超级量子计算机的机构？”

“好的。”菲露特的声音被担忧与思念浸透，“你感应到什么了吗？”

“……”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粉发女孩充满爱意的眼神。

沉默。

所有人都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我也不清楚。”他终于开口，却不知要从何解释。那只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直觉，就算他自己可以确信，却很难与他人言说。

“对了，伊恩那边正在赶制脑量子波屏蔽装置，一旦成功了你就可以离开那里了。”皇企图打破空气中的尴尬气氛，“我们接下来得去解决赫尔德境内的内乱……”

“在彻底消除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影响之前，我可能并不适合出任务。”刹那面无表情地陈述道。

“是啊……虽然战力还是不足，但赫尔德的纷争只能依靠洛克昂和拉塞了。”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塌下去的肩膀还是暴露了刹那内心的动摇。皇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失落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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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七 萌动的真相 The Truth That Stirs

玛门·马斯克收到报告的时候，气得把桌子上的咖啡一把掀翻到了地上。

马氏集团实际控制的美军独立编制的三个师在赫尔德内战里遭到不明武装打击后严重瘫痪。而托卡塔，这个不祥之地，不过半个月时间，他的半生心血在此地化为乌有。

“把收容设施里的那些人全部做掉，一个不留！”他气急败坏地下令杀死赫尔德前总统莫里兹的遗孀和子女，但自己失去的一切都没办法挽回。

“是！”秘书冷漠地看着马斯克陷入癫狂状态，这个老不死的战争疯子在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精神已经出了问题。如今他宛若一头被拔去尖牙利齿的困兽，除了无能怒吼之外，已经没有一丝实质上的威慑力，看来自己也是时候找个下家了。

“对了，先生。”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亟待报告的事情，“有一个自称是A-Laws残部的人发来了加密通讯，说是想要与我们合作开发能够猎杀变革者的变革者专用机体。”

“变革者……又是变革者！”马斯克想起自己花大力气建造的变革者研究基地被不知什么人尽数摧毁就火冒三丈，“我的基地！我的人！！我的钱！！！然后呢？！纯种变革者我一个都没有捞到！！！！现在，地球联邦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个纯种……我呢？只是从太空里捡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克隆来的杂种！最后也没留住，还搭上了我最爱的儿子丹尼尔！还有沙利文……那个蠢货还说能从【天人】那里搞到一个纯种变革者，然后呢？！精虫上脑的蠢货自以为掌控全局，结果被那个该死的中东人摆了一道！”

“那边已经传来了一个完成度很高的设计方案。”秘书并不理会马斯克的愤怒与倾诉，只是理性地说道，“如果只是投入验证性研究的资金的话，费用会比全部自己研发要节省大约68.32%。若取用其中的核心部件作为与联邦合作的筹码之一，应该也能从地球联邦的财政支出里刮下两层油水……因此，董事会表决的结果是倾向于与A-Laws合作。”

“董事会……”玛门·马斯克在短暂的发泄过后恢复了一丝清明，意识到如果自己的精神状态再不调整，自己将面临被董事会架空的风险。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进一步平复自己的情绪，“合作后的财报预算出来了吗？”

“财务部的人正在核实。”

“假如利润高于300%的话就直接通过吧。”马斯克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毕竟连董事会都表示支持不是吗？”

“好。”秘书脸上似有若无的浮现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半个月后——

——【托勒密】——

“哟，刹那！伊恩老爹已经在舰上成功加装了试做的脑量子波屏蔽装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禁闭室的门打开，门后的拉塞·艾翁笑着跟刹那打招呼。

“已经没问题了。”一连几日都被斯达弗尔·泽罗的脑量子波干扰到无法成眠的刹那此时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憔悴，“替我谢谢伊恩。”

“那是自然，对了伊恩老爹这次还带来了一个好东西，你看到了一定喜欢。”

“是嘛……谢谢。”刹那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以示回应，“目前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他之前被外界脑量子波干扰，且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够完全读取他大脑中的信息。因此，在彻底屏蔽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之前，刹那主动要求不再参与任何【天人】的行动决策。

“赫尔德政变已经解决，皇小姐预测失去Veda支援的A-Laws残党如果要获得足以作为战力的MS或者MA，应该会与马氏集团合作，而马氏集团作为军火商，则会选择同时与地球联邦和A-Laws残党保持暧昧，并在此基础上寻求利益最大化。”

“超级量子计算机开发机构呢？”刹那在这些天的脑量子波干扰中，确认了一件事，“那家伙绝对还活着……”

“详细资料在菲露特那里，等你出来洗漱休整之后，去简报室吧，接下去怎么办还得从长计议呢。”

“……了解。”刹那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躲在墙后一脸担忧的菲露特·格蕾丝，“别担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出言安慰了这个一直当作家人看待的女孩。看着女孩喜极而泣的样子，刹那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脸跟眼前的女孩重叠的模样。

「我也会像菲露特一样吗……因为在意的人平安无事而露出这种神情……」他想起阿雷路亚被找到时，沙慈对他说的话——

——原来你也会笑啊……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有高兴的事情谁都是会笑的……

或许感情这种东西无法勉强，但是他人对自己的关心还是应当给予回应与感谢的。

「无法勉强吗……」刹那不自觉地覆上自己的唇，那个男人留下的温度还依稀残留在那里，「可那家伙一直都在勉强呢……」

温热的水珠冲向紧绷的肌肤时，刹那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

虽然从小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刹那并不十分在意洗漱条件，但在经历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后，肉体上的哪怕一丝舒适感，都能给他的心灵带去极大的满足与幸福感。

他扬起脸，任由水流冲走他脸上的汗渍污垢，可无意间落到唇上的水珠，那相似的触感，再度唤醒了当日的记忆——

那人的吻，粗糙、没有章法但饱含热情，就像这些四处乱蹦的水珠一样，在他的肌肤上留下肉眼看不到的温度烙印。这些烙印由于仿生硅胶遮挡的缘故，原本只分部在脸和脖子附近，可当沾染了那人温度的水珠，划过青年的胸口、背部、小腹……乃至更加私密的处所时，那些烙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之泉一般生根发芽，在刹那的浑身各处绽放情欲之花。

“呵……呵哈……”刹那感到喘不过气。

「是水的温度太高了吗……」

他狼狈地关上热水龙头，随之倾泻而下的冷水，瞬间便浇熄了刹那体内渐渐燃起的火苗，却无法平息他波涛汹涌的心情。

「那个男人……」刹那终于不用再因为提防敌人的监听，而放空自己的思想了，他把手捂在胸口，那是他的子弹射向格拉汉姆身上的位置。

从依稀恢复的记忆的碎片中，刹那窥见当日在海滨的事件的真实——

当时被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干扰，刹那感到头痛欲裂，随即手中原本指向利冯兹同型号拟变革者的枪口，竟因为手臂不受控制而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可……恶……”刹那拼命集中仅存的注意力，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但依旧没能完全阻止右手开枪的动作，子弹擦着刹那的头顶呼啸而过。

“少年！”格拉汉姆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于是一枪打落了刹那手中的手枪。

刹那得以片刻喘息，但身体还是不受自己使唤地去捡掉落在岩石缝隙中的枪。

“你对他做了什么！”格拉汉姆顾不上刹那那边，再次控制住拟变革者质问道，“斯达弗尔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纯种的变革者……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够收为己用是一件很棒的事吗？”那人没有回答格拉汉姆的问题，只是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不想要占有么？”

“呵！说什么蠢话……”

格拉汉姆怒极反笑。

「或许百年前那些的名著，已经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聊以打发时光的安慰。但你知道吗，小子，我最欣赏《基督山伯爵》中的一句话：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

史瑞克·斯莱彻少校在得知格拉汉姆对天空的痴迷后这样说道。

「但这片苍穹又不太一样，那是绝对自由的领域……你想要拥抱它，就得先接受它对你的拒绝带来的伤害。」

少年就是他的天空。

Gundam是他对自由的向往。

他确实对少年和Gundam都有着超越兴趣的憧憬，但他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有想要用卑劣手段强行占有他们的念头。

“我想要的东西，只会堂堂正正地争取！不想脑袋开花的话，就告诉我解除控制的方法！”

“真是不坦诚的人呢……格拉汉姆·艾卡上尉。但我欣赏你出类拔萃的、足以匹敌变革者的驾驶能力。”那人嗤嗤地笑出声，“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虽然目前控制的精度还是差了点，但是也勉强够用了。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阵营——”他故意拖长尾音，瞥了不远处的刹那一眼。

「脱了。」脑海里被迫灌入不可违抗的指令，「全部脱掉。」

“不……”刹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收回了正在够石缝中的手枪的右手，接着开始撕扯身上湿漉漉的衣物。

“住手！”他无力地想复制之前的办法制止那家伙的意志，无奈已经连左手都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的衬衣领口被彻底撕开，露出大片被水浸润后反射出诱人光泽的小麦色皮肤。

“你看到了，上尉，他不能违抗我的任何指令。只要点个头，他就是你的了。”

“你这混蛋……”刹那羞愤交加，但是却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只能依靠尚在自己控制下的腰腹死命贴向一旁的礁石，以压制双手接下去的动作。虽然相信格拉汉姆不会背叛自己，但他可不希望即将到来的同伴看到衣衫不整的自己，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被控制而伤害到【托勒密】上的任何人。

拟变革者对自己所下的龌龊指令十分满意。他睥睨狼狈不堪的刹那，眼神中透出造物主对蝼蚁的蔑视与残忍。

“当然，如果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掌控不了的东西，杀了便是。”

“你说得对。”格拉汉姆也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下巴，眼中却深情款款。

他缓缓放下枪，转身走向还趴在地上跟自己较劲挣扎的刹那。

“能够拥抱心仪之人的机会，怎可辜负？”

“你！”刹那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惊愕的表情，但眼神里却透出一丝安定。“我看错了你……”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跟你说过的，少年。”

格拉汉姆笑着把刹那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随后将头埋进刹那的胸口，看似忘情地啃噬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接着他装作亲吻刹那的脸颊，在他耳边深情地告白道，“我是一个忠于自己欲望的男人。而现在，我想到快要发疯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刹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眸子，然后贴着刹那的颤抖不已的嘴唇嗫嚅，“把你从拟变革者混蛋的控制中解放出来！”

“……！”

刹那的眼中的不祥的金色光芒闻言消散。

格拉汉姆瞅准这一时机转身反手就是一枪。可击落拟变革者手中的枪的同时，他也被拟变革者射出的子弹击中。

“真是失态啊……”他呕出一口鲜血，但依旧强撑着扑倒了刹那，避免其暴露在变革者的枪口下。

“格拉汉姆！”刹那连忙用手捂住他的伤口，想要制止鲜血喷溅。

“战斗……咳！还没结束……”他用没受伤的右手去够石缝中的枪递给刹那，“之前……为了甩开尾巴……”刹那立刻明白格拉汉姆在来之前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的枪里只剩下一发残弹。

引以为傲的脑量子波不知为何被格拉汉姆成功干扰，以致切断了他对刹那·F·圣永，甚至对斯达弗尔的控制，这令自以为运筹帷幄的拟变革者恨得牙根痒痒。

“劣等的人类居然敢……”

就在他怒而拾起被格拉汉姆击落的手枪，再次瞄准金发男人的后脑之际——

呯——

刹那飞速接过格拉汉姆手里的枪射穿了那家伙的眉心。

“不要睡，坚持住……【托勒密】就在附近了……”

刹那一边跟格拉汉姆说话维持他的意识，一边撕开身上的衣物当作绷带为他的伤口做初步处理。

正在这当儿，青年蓦地浑身一颤，像是被看不见的闪电击中了一般，随后便是抱头痛呼。

“啊——！”陡然增幅的脑量子波几乎瞬间就冲进了刹那的大脑。

「杀了他！」

“不……”

「杀了格拉汉姆·艾卡……」

“不！”

「杀了这个劣等种的人类！」

“可……恶……”刹那瞪着再次不受控制的双手举起格拉汉姆送给自己的幸运之枪，颤颤巍巍地瞄准了格拉汉姆的脑袋。

“动手吧……少年。”那人却平静地望向他，说出与当年一样的话语，“带着我的份……”活下去……开辟你想要的未来……

他深情地望向自己挚爱的天空，随后视线落到少年的身上，最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面对即将降临的死神，格拉汉姆却没有一丝的不甘与恐惧，能够保护自己心之所钟，且死在他的手上，对于一直茕茕独立的自己来说，或许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不……”刹那忍受着头部的剧痛，抵抗指尖想要扣动扳机的力量，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我绝对不会……”

「杀了他！」

肌肉的极度紧张出乎意料地引发了抽筋，手指在这个过程中误触到了扳机。

“不！”刹那惊呼。

但是子弹却并没有随之射出……

掉落礁石缝隙之时，一粒极小的砂砾嵌入了弹夹与枪膛的联结部位，导致手枪卡壳不能击发。

“不愧是传递幸运的枪啊……”刹那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别高兴得太早……」残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

剧痛再次袭来，刹那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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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八 进退两难 Be in A Dilemma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刹那穿上久违的制服，在去简报室之前，绕道前往医疗室去探望尚在接受治疗的格拉汉姆·艾卡。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那个男人毫无生气的样子。

隔着医疗观测室的玻璃，格拉汉姆艾卡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由于失血较多，他的皮肤显得苍白暗淡，原本浅蜜色的嘴唇却因为肺部受伤而缺氧发紫。

如果不是顾及到被控制的自己可能受到那家伙暴毙时的脑量子波的影响，格拉汉姆明明可以在一开始就杀死那个拟变革者。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尽力与之周旋，在千钧一发之际才奋起反击，甚至为了保险都没有瞄准那家伙的要害。

他隔着玻璃注视着格拉汉姆毫无生气的脸，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那些家伙复制出斯达弗尔·泽罗的真实意图。

「这大概也是一种傲慢吧……」脑海中忽然想起另一个声音。

「作为纯种变革者的傲慢……」

“是谁！？”刹那下意识地开启脑量子波，却没有感应到那个声音的外部来源。

「你一直都是这样……觉得自己拥有脑量子波之后，就可以不经过他人允许而直接侵入他人的内心……」

“我不是……”

「想辩解吗？说自己愿意跟他人坦诚相对互相理解，所以他人也必须如此？这是多么傲慢且一厢情愿的想法啊……」

“可……”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对他人敞开心扉的……你也一样不是吗？敞开心扉，不仅仅是意味着互相理解，更意味着你将把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曝露在人前……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并非是用自己的弱点就可以换取他人的弱点的……这么说来你还很天真呢。」

“住口……”

「你的天真现在已经招致恶果了吧……重要的人因为自己而重伤濒死的滋味，不好受吧……」

“别说了……”

「如果没有做好被他人入侵内心的准备，就不要轻易地开启他人和自己的心扉。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扇门背后等着你的是互相理解的天使，还是……想要将你彻底吞噬的恶魔……」

“我……”

「从觉醒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失去了像正常人一样活着的资格不是吗？但是神之领域的钥匙已经交付在了你手上，是否要打开新的门，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那个声音终于消失，只留下走廊里的空调丝丝的气流声。

明明是人体体感最舒适的温度，刹那站在原地，却冷得抱紧了双臂。

——托勒密——

进入简报室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抱歉，久等了。”

“别这么见外，刹那。”莱尔向他招了招手，“占用了你的休息时间，应该是我们觉得抱歉才对。”

“我没关系。”刹那浅浅地点了点头，示意会议继续。

“之前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进展。”菲露特点开手持终端的共享屏幕按钮，调出保存的资料说道，“目前有能力研发超级量子计算机且已经取得部分成果的机构有6个。其中，有4个是多方合作的项目，剩下2个是独立承接的项目。这些项目分别是：由中国主导、前人革联各国参与的【太极】超级光量子计算机项目；由新欧盟共同研发的【回音女神-艾珂】超级量子计算机项目；由美国、日本、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合作的【亚特兰蒂斯-X】项目；中东各国刚刚合作起步的【圣言】项目；科纳家族旗下的雪莱公司独立研发的【那罗延】项目；以及，萨姆萨拉·阿维西纳尔（Samsara Avicinar，轮回无间）创立的乳海公司开发的【甘露】项目。”

“有在大约半年前取得突破性进展的项目吗？”刹那脱口而出。

“你是说……”皇还算能跟上刹那的思路，“他们会借助从Veda拷贝的部分数据和系统？”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

“我马上查一下……”菲露特熟练地调出各个按照时间轴排成的组块开始检索，“有了，除了【甘露】和【圣言】是近五年的新项目，其他项目都已经开展了十年以上。但【圣言】是半年前刚刚启动的项目，目前还停留在理论验证阶段。而【甘露】在8个月前宣布已经研发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杰作。”

“时间基本吻合吗……”莱尔再次被刹那的直觉震惊而吹了个口哨，“真是了不起的能力啊。”

“洛克昂……”皇看到刹那的脸色骤变，赶紧给莱尔使了一个眼色，“先前拜托你联系的事情……”

“啊，你说从克劳斯那里吗？好消息是新生联邦已经注意到了马氏集团的动作。虽然前段时间，因为要集中力量处理部分成员国由于A-Laws之乱想要趁机恢复军事独立的浪潮，暂且搁置了这些问题。但赫尔德内乱正好给了新地球联邦政府一个绝佳的契机，收回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成员国的军事力量。”

“那坏消息呢？”拉塞追问道。

“坏消息就是，因为联邦之前放纵这些国家的空窗期有些太长了，导致现在这些国家已经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武装力量，且与世界上有头脸的军火商形成了复杂的关系网，再想和平回收各国的军事自治权可就不容易了。除此之外，中东那些之前就没有加入联邦的国家中也有部分国家并不愿意解除武装，因此联邦还在积极交涉中，现在也只能希望事态不再升级了。”

“看来马内金的婚后生活也不轻松啊……”皇想起挚友，不免有些担忧她的近况。

“这样的话，联邦应该会最大限度收编A-Laws残留的精英部队吧……”拉塞随口接道，“那现在【托勒密】收容的那个半死不活的……”

“拉塞！”皇出声制止，虽然刹那一直没有明显的表现，但是她能感应到那个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金发男人，对刹那的特殊意义。

“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配合新联邦政府的政策行动。”刹那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继续冷静地分析道，“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找到A-Laws残党的下落。能确定【甘露】主机所在的确切位置吗？”

“抱歉，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情报……”菲露特面露难色。毕竟是保留了Veda攻防战的记忆的拟变革者，自然不会轻易暴露新超级量子计算机【甘露】的位置。

“和Veda夺回战的时候一样吗？”皇看着目前有限的情报咬了咬下唇，“真是严苛的条件呢。”

“至少我们这次不需要进行‘夺回’作战不是吗？只需要考虑‘歼灭’的话，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莱尔笑着安慰道。

“何况A-Laws残部经此一役同样元气大伤，不可能再具备当时【天人号】的大规模防御工事。”伊恩也表示同意，“别忘了，我这次可是带了好东西来。”

“是新的Gundam？”刹那前段时间在禁闭室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自然不清楚舰上发生的变化。

“耳闻不如目见，你等下到格纳库转转不就知道了？”伊恩朝他眨了眨眼故意卖了个关子。

刹那见状怔了怔，随后会过意来点了点头。

看来除了之前商定的机体之外，还有意外惊喜。

“不过也不能不提防他们勾结上马氏集团那样体量的军工巨头。而且根据Veda那里传来的情报，马氏集团参与了新地球联邦军主导的纯种变革者专用兵器开发计划……”以皇对A-Laws那伙人的了解，既然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便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虽说明面上报告的项目成员中只有一个纯种变革者，但是提耶利亚却在马氏集团的实验记录中发现了一份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数据。而那份数据的脑电波频率……”她欲言又止。

“跟我一样吧。”刹那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斯达弗尔被马氏集团控制的那段悲惨时光的记忆还刻在他的脑海里，而那个孩子被拟变革者控制后带走的下场……只是稍加揣度都让刹那觉得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巨石一样喘不过气来。

“刹那……”莱尔或许是这些人当中最能理解刹那此时心情的一个。

一方面，作为同卵双生子，他有着和哥哥尼尔一样的基因、一样的外貌，却滋长出了不一样的思想和灵魂。但尽管如此，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一些无法斩断的联系或者说感应，即使时至今日，他在Gundam的驾驶舱内还依稀地能够感应到其中残留下的来自兄长灵魂的波动。

另一方面，他的爱人艾纽·丽塔娜正是因为这种源于基因的深处的羁绊，而被利冯兹·阿尔马克肆意控制、玩弄的受害者。拟变革者之间被迫开启与接受的脑量子波，令艾纽无处可逃。她的自我意识被同型的拟变革者，甚至利冯兹·阿尔马克肆意干扰践踏。也正是由于这样，她最后在为了保护无法战斗的自己而不得不开枪的刹那·F·圣永的手中香消玉殒。

如今，作为纯种变革者的刹那也陷入了与艾纽一样的境地。莱尔心中丝毫没有想象中可能出现的报复般的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要找到斯达弗尔的下落并不难。”刹那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只要我……”

“不行，那样风险太大了。”皇立马知晓了刹那的所思所想，“且不说你们二者的脑量子波是双向同步的，我们探测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可以探知我们的坐标。退一万步讲，你之前受到他们长达半个月的脑量子波干扰，现在精神极度衰弱，我怕你的身体和精神都……”

“但如果不尽快找到他们的话……”

“不管怎么说，目前来看，A-Laws残党手上的筹码并不多。”皇用眼神安抚刹那焦急的情绪，“之前我也拜托提耶利亚通过Veda调查了A-Laws残党可能保留的军力，除去确认阵亡的、已经回到联邦军继续服役的、作为战犯被关押的、小部分由于跟A-Laws上层关系密切仍在停职调查的之外，因伤退役的、转业复员的那些基本上都已经追踪到了下落。最后还剩下48人下落不明，但万幸联邦军统计的时候并没有军备战力流落出去……”

“不……”刹那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股势力，“还有【曼哈顿】……”

虽说之前皇就感觉到了【曼哈顿】的异常，并且私下里通知了马内金调查相关的情况，但之前她一直以为是HL组织安插在联邦军的人为了销毁核武器而采取的激进攻击。尽管还是存在诸多疑点，但由于拥有跟【托勒密】接近的推进力的【曼哈顿】之后并没有追上来，因此皇也没有继续深究。现在细细想来，当时对战的时候，与其说那些家伙是不知道【托勒密】上有核弹，倒不如说是在摸透了【托勒密】的所有底细后，演了一场戏。

“如果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利用马内金的命令，将计就计来抢夺联邦军唯一的一艘泛用型拟太阳炉动力的三栖航母的话……”皇终于打通了所有的关窍，她一脸错愕地盯着刹那，“那就糟糕了！”

“什么？！”除了刹那和莱尔，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看来从一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掌握在那些家伙的手里……”莱尔皱着眉，笑得十分难看，“你说是吧，刹那。”

“嗯……”刹那同样神色异常。

这意味着就算没有达到脑量子波完全同调的时候，那些家伙也可以通过斯达弗尔这个被动的中继器，肆意获取自己脑中的所有情报。虽然现在可以凭借【托勒密】上的脑量子波屏蔽装置暂时缓解这个问题，但这也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范围。

而打破这一被动局面最简单也最高效的方法，就是抹杀作为中继器存在的——

斯达弗尔·泽罗。

【星落-00】。

利皮特·肯特里尔。

【中继控制器】。

从被利冯兹·阿尔马克制造出来的一刻起，这个少年就是作为控制自己的中继遥控装置——一个不需要自我意识的工具，而存在的。

可……

这过于残酷……

刹那和斯达弗尔有过深层次的精神交流，甚至不需要任何外力的辅助就能达到互相理解——那是基因同源者灵魂深处的共鸣。

那孩子……有着独立的灵魂，有着一颗光明的、善良的、纯粹的心，有着憧憬、爱慕的对象，也有着对未来的向往与渴望。

那是没有被战争摧残内心的自己，是双手没有染上鲜血与罪恶的自己，是没有经历过那种拥有之后再度失去的绝望的自己。

如果可以，刹那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拥有常人的幸福。

那是走上修罗之路的自己早已不敢奢求的另一种人生。

但……

「如果制造克隆体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动摇的话……」

刹那的指甲深深嵌入自己的掌心。

利冯兹·阿尔马克，已经成功实现了他最初的阴谋……

接下来的任务，究竟是以杀死斯达弗尔·泽罗为首要，还是锁定【甘露】的所在直捣黄龙……

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目前情报匮乏，而且由于作为主要战力的刹那受到了极大限制，局面对于【天人】来说十分不利。从战术预报师的角度出发，最佳方案是用最短的时间找出作为中继控制器的斯达弗尔并将之消灭。如此，刹那身上的束缚就被完全解开，【托勒密】的战力可以回到能够进行高效武力介入的状态。

但她不能不考虑斯达弗尔对刹那的影响。万一与斯达弗尔达到脑量子波同频共振的刹那，在击杀斯达弗尔的同时受到同等的精神损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还是得等Veda提供更多的情报之后才能做决定呢。”皇想起之前几次自己由于情报不足做出的误判，决定更加谨慎一些。“这段时间大家正好休整一下，之前那么密集的行动任务也都辛苦了。尤其是刹那，这几天好好放松休息一下吧……之后估计有更艰苦的任务要去执行呢……”

“了解。”刹那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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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九 试探 Feel Out

熟悉的天花板……

刹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思考接下去的打算。

伊恩这次的补给，除了带来【力天使RE】和经过改造能够兼容GN粒子武器的【天人特装旗帜式】之外，还带来了同样准备装备在地球而赶制出来的【能天使REⅢ】。

这样一来，【托勒密】上的战力在MS数量的层面来说，已经达到了能够介入一场中小型战争的水平。

但也只是MS的数量上……

驾驶员的话……

刹那注视着自己的双手，控制着它们握紧到极限之后再次张开。

虽然现在它们完全受到自己意志的驱使，但他明白，当它们不受自己主观意愿地对格拉汉姆扣下扳机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握住Gundam的操纵杆资格。

「明白了吗，想要打开他人的心门，也意味着要承受相应的痛苦。」

那个声音再次在刹那脑海中响起。

「你究竟是谁？」

「一个曾经跟你一样天真的人……」

「……？可是【托勒密】上有脑量子波屏蔽……」

「屏蔽装置？或许能够有效屏蔽我借由利皮特·肯特耐尔的脑量子波对你的影响，但对于真正纯粹不染杂念的思想来说，世界上不存在能够阻挡它的东西。」

「你想利用斯达弗尔做什么？！」听到斯达的代号，刹那瞬间警觉起来。

「获得力量……」那个声音回复道，「足以抑制世界的力量。比如你，刹那·F·圣永。」

「你果然也想……！」刹那回想起利冯兹的野心呼吸一滞。

「我说过，我没有他的野心，也没有他那么傲慢。或许人类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劣等的种族，但我对统治世界与引导人类并不感兴趣。我想要的，只是建立一个能够让拟变革者，脱离Veda的掌控、以及伊奥利亚编写的劣质剧本所带来的悲剧轮回的理想国度。」

「……」刹那感应到他思想中蕴含的巨大痛苦时不禁有些动摇。但随即他想起那个唤他少年的金发男人，还因为这家伙的行动而躺在医疗室冰冷的治疗台上。「为了不让拟变革者被Veda与伊奥利亚所掌控，然后控制像我这样纯种变革者作为武器去伤害他人是吗？！」

「这是破而后立的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人的声音压抑了之前的痛苦，转而变为冷漠。「就算不成为我手中的兵器，纯种变革者也不过是伊奥利亚为了人类能够存续而构想出来的祭品罢了。在即将到来的对话中作为第一次接触所必须牺牲的祭品。怎么样，与其在新世界的大门开启之前作为祭品而倒下，还不如成为守护旧世界的一柄利刃，起码还剩下归处……」

「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强大到抑制世界前进的潮流……在即将到来的对话面前，人类、拟变革者、变革者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够得到开启新时代的钥匙。到那时，如果我的存在……作为变革者的拥有的能力，能够成为对话双方的桥梁。为了获得打开新时代大门的钥匙，我愿意付出我拥有的一切。」

「真是伟大的想法啊。」那人听起来十分佩服刹那的觉悟，「但是可惜啊，在消灭斯达弗尔之前，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成为我手中的一柄利剑。至于到时候我用你的力量抹杀挡在面前的阻碍的时候，你会手刃的究竟是【天人】、地球联邦维和部队，抑或……」

「你做梦！」

「你要知道，突破这点程度的脑量子波屏蔽装置，不是我能不能，只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你说什么？！」

「只要我愿意，现在控制你屠戮【托勒密】上的所有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趁着我现在还有耐心，你可以好好想想要不要自愿成为我的力量。毕竟作为寿命是普通人类两倍的变革者，最终能够与你相伴一生的，绝对不可能是你的那些人类同伴不是吗？」

那人的声音消失后，刹那盯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力量……吗？”

「我的Gundam……我想成为的Gundam……」绝对不是为了成为某人野心的力量而存在的。

「Gundam……」或许思想的深层交流带来的互相理解也不一定最终达到令双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但是他依旧对这一点充满希望，「如果不能迈出第一步的话，就更加没有未来可言了……为了人类能够拿到通向新时代的钥匙，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变革……」

但他又十分担心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陷入对方的控制。思虑再三后，他点开了对皇·李·诺瑞加的舰内通讯。

“太胡来了？！”皇听到刹那的建议之后当即表示反对，“我绝对不会认可的，在你的脖子上安装脑量子波驱动的小型炸弹这种……非人道的行为。”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刹那的声音里难得浸染了痛苦。

「这或许就是生存所带来的矛盾……他人与自己都想要存续，但在这个过程中，双方之间无法避免会造成伤害……」

“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的……”皇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但刹那报告的问题也确实不得不解决，“对了，刹那，我记得你的报告里有提到过，在射杀那家伙的生体端之前，你暂时脱离了控制。你还记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刹那经过皇的提醒，也意识到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切断对面的影响，“那个时候……”

但当时的情形并不容易用语言简单表述出来，因为他也不清楚究竟是那人的话语，抑或是他的吻，才让自己从对方的脑量子波干扰中获得了片刻清醒。

“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吗？”皇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感到有些抱歉。但这个问题关系重大，不能不深究，于是换了一个问法，“还是……不方便说？”

“不。”刹那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述，但既然皇这样问了，他也只能说出自己认为有可能的两种猜测，“他吻了我，以及，对我说‘想把你从变革者的控制中解放出来’这样的话。我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原因……”

“他……”，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刹那说的是格拉汉姆，“也具有成为变革者的质素吗？”

“我不知道。”刹那摇了摇头，平静地陈述道，“我没有感应到他的脑量子波。”

“也就是说，果然原因还是在他的……行为或者话语上。”皇顿了顿，才把呼之欲出的“吻”字换成了“行为”。

“看来我们有必要试验一下，究竟是什么会引起你的脑量子波发生短暂的质变，以至于能够暂时解除与斯达弗尔的同频共振。”皇略一思忖，“为了检测你的脑量子波数据变化，估计要拜托你在医疗室待一段时间了。”

“了解。”

“两次的数据差异并不显著。”提耶利亚把新测量的数据与之前为了开发00-Q而测量的数据做了十分细致的对比，“刹那作为纯种的变革者，他的脑量子波频段很稳定。但越是这样，越容易被对面捕获并干扰。”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令刹那的脑量子波频次在短时间内发生剧变，那么就有可能摆脱对面的控制？”皇看着两份交叠的脑量子波曲线思忖道，“可是要怎么做？”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目前尚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格拉汉姆·艾卡……那家伙的行为或话语导致刹那的内心受到巨大波动从而脑量子波频次发生突变，抑或是导致与刹那同频共振的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发生剧变，从而中断了对刹那的控制。”

“那这种剧变能够通过其他方式实现吗？”皇追问道，毕竟总不至于每次刹那被控制的时候都让那个男人去“唤醒”他吧……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用刹那的脑量子波与双炉系统再次联动，创造出足以媲美当时量子爆发时的粒子流空域，在这个情况下，刹那的脑量子波增幅会远大于斯达弗尔由于体内的大量纳米机器人影响而造成的脑量子波增幅，甚至可能反向影响其背后的那个家伙。可是……”

“00-Raiser的两个太阳炉都……目前物资和人手又都不足，就算加紧修复00-Raiser，可要能够达到当初量子爆发的程度，GN粒子罐中的储备又……”

“确实，实战过程中，一旦开启量子爆发，建立意识共享领域，00-Raiser就算是满罐的粒子量也会在三分钟左右告罄，这在战场上太过致命了。”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啊……”皇不由得一声叹息。“对了，提耶利亚，这里的数据只是对照组和之前收集的对比，实验组的数据呢？”

“作为实验变量的格拉汉姆·艾卡还在昏迷当中，暂时没办法测得刹那与他接吻之后的脑量子波。”提耶利亚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真的……需要那么做吗？其实用模拟战系统说不定也可以……”皇还记得之前三位一体的妮娜·崔尼蒂强吻彼时还是少年的刹那的一幕，刹那当时的反感与抵触令她印象深刻。

“模拟战系统的话，之前已经试过一次了，但是并没有呈现假设中的效果，估计模拟的体感还是跟现实的存在一定差距。”提耶利亚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而且，双方都是男性，只是亲吻的话应该没有男女之间那么不便和拘谨才对。”

“可……”皇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刹那自己的意愿……”

“这个方案正是刹那自己建议的，Veda也表示认可。”提耶利亚其实也曾经征询过刹那的意见，在多次确认之后才确定的最终方案。

“那……好吧……”见当事人已经同意了，皇只好点了点头。

刹那看到格拉汉姆芽绿色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因此，他没有抓住那人的眼神从涣散迷离，到逐渐聚焦到自己茜色的眼眸的最佳撤退时机，而落入那人的怀抱之中。

“这是什么‘用真爱之吻唤醒睡美人’的仪式吗，少年？”格拉汉姆无视了自己的喉咙由于长时间没有进水而呈现出灼烧般的痛楚，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刹那难得羞赧的神色，心情大好。“可惜，我原本以为自己才是拿着王子剧本的人来着。”

“呃……”格拉汉姆的气息吹到刹那的脸上，激起阵阵酥麻，刹那尴尬地眨了眨眼睛，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早知道就不采纳提耶利亚那个“既然他一直没有清醒，你主动也是一样”的建议了，他懊恼地想。

“虽然很高兴你能那么主动，但能不能告诉我你头上戴着的这顶奇怪的帽子是做什么用的？”虽然很喜欢少年这副因为害羞而无所适从的样子，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刹那这一行为背后的深意，“看起来你已经摆脱那个家伙的控制了。”

“啊……”他忽然很感激格拉汉姆此时的反应，这将他瞬间从两人暧昧尴尬的氛围里剥离出来，让他的大脑找回了原有的思绪。

“我想验证……”

“验证究竟是什么使你摆脱了对面脑量子波的控制吗？”格拉汉姆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推着两人坐了起来。伤口虽然已经在细胞再生装置的作用下恢复了大半，但胸口和肌肉在用力收缩时产生的应力性疼痛提醒他当时的情形。

“是的。”刹那微微颔首表示认同，然后起身为格拉汉姆递了一杯水，“我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反向推理，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个。”他说着别过脸去不想让格拉汉姆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由于吞咽的动作也会牵到还在愈合的伤口，格拉汉姆只是微微润了润嗓子便继续说道。“还需要再试一次吗？”

“提耶利亚。”刹那没有答话，只是唤出隐没在系统终端的同伴，“数据与之前对比的情况如何？”

“根据Veda捕获的数据来看，刹那，只要靠近这个男人，你的脑量子波就出现了些许波幅的变化，而实行接吻这一行为的时候，曲线更是出现了一个飞跃。Veda预测在最高的两个波峰之间应该存在一个脑量子波同频共振的阈值，只要屏蔽装置的屏蔽波段能够保持在阈值之上，就能完全排消除斯达弗尔对你的影响。”

“太好了……”刹那紧张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机会。

“但是你也清楚，现在物资紧缺，人手也不够，因此要制造出能够彻底屏蔽对方脑量子波的装置最快也需要一周时间……”提耶利亚补充道，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就又惦记起利用Veda炒股赚取资金的计划了。“为了安全考虑，或许你们二人在屏蔽装置完成之前能够共同行动会更好一些。”

“……了解。”刹那顿了顿，还是对这个建议表示了接受。

这个时候皇·李·诺瑞加的加密通讯传来——

位于L3的宇宙殖民地【天都】附近爆发了一场小规模冲突，有目击到【曼哈顿】号战舰的身影，因此【托勒密】全舰要在短时间内上太空对这场小规模冲突进行武力介入。

“联邦果然在研发能够单体突破大气层的母舰啊……”莱尔感慨道，“这么一来我们的技术优势不是变得更小了吗。”

“没想到居然被那些家伙抢先偷袭。”拉塞愤愤地想，“我们目前的情况过于被动了。”

“这段时间暂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只能先忍耐了。”【曼哈顿】上的战力不容小觑，仅凭部署在宇宙的【狱天使试做型】应对起来可能还是有些棘手，但刹那目前不稳定的状况又实在不适合驾驶00-Raiser的修复型出击。

“目前格拉汉姆的肺部恢复状况并不适合上太空吗……” 皇看着提耶利亚提供的两份报告有些犯难，“看来……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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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〇 至味清欢 Hygge Is The Best Flavor in The World

纵然是直觉敏锐如格拉汉姆也预料不到，自己与少年一起被【托勒密】号留在了太平洋南部一个没有国别归属的小岛上，当然，跟他们一起留下的还有【天人】部署在地球的【能天使 REⅢ】和【天人旗帜式】。

“这是我知道的第二个【天人】基地了，要是这时候猛然蹿出几个保安局的家伙，我可是跳进密西西比河也洗不清了。”格拉汉姆坐在小溪边的巨石上望着天空发出一通感慨。

“密西西西比河里好像有食人鱼。”刹那一面生火，一面接过话头。

“哈哈哈……咳咳……”格拉汉姆被刹那的冷笑话逗笑了，但又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于是倒吸一口凉气咳嗽起来。“没想到……咳咳……你也有幽默的一面啊，少年……咳！”

“伤口还没愈合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笑比较好。”刹那见状站起来笨拙地帮格拉汉姆顺气，“虽然这里也有细胞再生治疗装置，但是毕竟是六年前的老型号了，可能没有【托勒密】上的那台效果那么好。”

“聊胜于无不是吗？”格拉汉姆比较乐观，尽管距离他回地球联邦军报到的时限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了。

“抱歉，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也不需要此刻被迫留在这里。

“不必介怀，少年。这是命运的选择。”橙红色的火苗在他的眸子中跃动不已，好似对命运的安排感到万分雀跃。

“命运的……选择吗……”刹那忽然想起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人类、拟变革者、还有变革者之间互相交织的命运究竟会在那些家伙的野心下被牵引向何方……

“你说过的，要为了活下去而战斗。那么我还幸存，且能够短暂与你相守的现在，正是命运的选择。”

“……！”刹那霎时如醍醐灌顶——格拉汉姆能够幸存，并抑制了那家伙通过斯达弗尔对自己施加控制，这件事本身就是命运的选择。

“是啊，命运在我们这边。”

晚餐是水煮加热后的即食料包，刹那特地给格拉汉姆选择了比较适合伤员的全营养高蛋白复配土豆泥，自己则是随意拆了一袋炒面。

炒面经过二次加热之后，释放出浓郁的酱香与面食特有的麦香，但刹那却并未表现出食指大动的样子。

潜意识里，他一直憎恨罪孽深重的自己。

他好似一个苦行僧一般苦苦寻求着救赎之道，而幸福与享受与此背道而驰。

因此，他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一般只要满足最低的果腹需求就行。

“没想到预制袋里的土豆泥也这么美味。”格拉汉姆由衷地感叹道，“这可比地球联邦军食堂的菜肴好吃多了。”

“是吗？”刹那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眼前的男人在遇到自己偏爱的东西之时表现出的如同少年一般的热忱也有些感染到他，“我记得之前你经常做土豆泥。”

“嗯，这可是世间少有的美味！”格拉汉姆笑道，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刹那看到自己醉心于土豆泥的激动模样，“啊，现在想来，我这一生的四大挚爱居然就在此地聚齐了，如果现在没有负伤的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人生的至幸时刻了！”

“四大挚爱？”刹那想起来格拉汉姆还未说过有关他自己的事，于是追问道，“是什么？”

“土豆泥，天空，Gundam，还有……”他说着看向刹那，“还有你，少年！”

“……！”刹那迎着格拉汉姆热切的目光，但是没坚持到十秒钟就败下阵来，于是转过头往嘴里塞了一口炒面掩饰自己骤然加速的怦怦心跳。

“意外的……很好吃。”劲道的面条弹过他的牙床，酱汁接触舌尖激发出丰富的口感，他从来不觉得食物这样美味。

“看来你也在人生的至幸时刻呢，少年。”格拉汉姆侧着脑袋看着刹那脸上不自觉浮现的感到幸福的表情，笑得十分灿烂。

“啊……”

刹那想了想自己所追求的东西——Gundam，和平，活下去，互相理解，还有……

他看向了格卡汉姆。

口中的食物更有滋味了。

为了安全起见，皇安排刹那跟格拉汉姆暂时住在一起，于是他们住进了基地唯一的双人宿舍。

刹那已经许久没有来这个房间了，但由于哈罗们勤快地打扫，屋子里依旧纤尘不染，保持着当年的样子。自然，洛克昂·史特拉特斯，不，尼尔·狄兰迪留下的东西也还整整齐齐地码在属于他的柜子里。托勒密上的物件是菲露特帮忙一起清理的，但由于这个基地在当初那场惨烈战役之后许久未曾启用，因此，这些东西裹上了时间的外衣，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再见天日的一天。

他怔怔地盯着尼尔·狄兰迪柜子里留下的半包烟、一把剪头发的剪刀、一柄砍树枝用的匕首和一套便服出神。有关这些东西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可它们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时候如果自己早一刻到的话……」时至今日，刹那依旧对尼尔·狄兰迪的逝去十分自责。

「你也清楚吧，造成尼尔·狄兰迪的悲剧的扭曲，你也是源头之一……」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想做什么？！」刹那立马警觉起来，虽说皇早就料到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而暂时收走了他的配枪，但基地里有更加棘手的东西——名为Gundam的MS。

「当然是杀了他。我说过，任何无法控制的力量，对我而言都是威胁。更何况，格拉汉姆·艾卡，这个男人明明不是变革者，却拥有能与你这个纯种变革者一较高下的实力，甚至还能通过影响你的脑量子波……」那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反正你们迟早也会因为立场对立，而再次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不过考虑到你们之间的“特殊”关系，我会考虑给他留个全尸。」

「你休想！」虽然这么说，但骤然增幅的脑量子波还是令刹那的头瞬间感到一阵剧痛。

“啊！”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茜色的眸子再次变得流光溢彩。

从细胞再生装置那边接受治疗回房间的格拉汉姆，刚刚开门就敏锐地感到一阵杀气扑面而来。他本能地偏头躲过来人迎面而来的利刃，接着顺着肌肉记忆，伸出左手握住刹那的手腕，随后右手一个手刀劈向刹那的拇指夺下少年手中的匕首。

叮当——匕首应声落地。

“少年，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好玩啊。”他笑着说道，但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暴露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他胸口的贯通伤因为这一连串的动作而再次开裂。

“快……走……”刹那一面挣扎，一面冲着格拉汉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别忘了，你们的战术预报师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里……”格拉汉姆索性不管伤口的情况，一个发力将刹那按到一旁的墙上，“我不清楚这个行为究竟是对少年你，抑或是与你紧密联系的斯达弗尔·泽罗起了作用……但我知道，这确实有用。”

他盯着刹那粼粼金光的双瞳，复杂的眼神里有对这双眼睛背后操纵者的警告，亦有对少年的担忧关切。

“看来我的存在确实能够抑制你们对他的控制，不然凭借他的身手，此时要从我手上挣脱并非难事。”格拉汉姆又加了点力道才将刹那在那家伙控制下的所有反抗死死压住。

“不出所料，你这家伙确实是个威胁。”那人借着刹那的口说道，“但……杀死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亲自动手……”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残忍冷酷的笑容。

“什么？”纵然是格拉汉姆也无法预料这家伙的脑回路。

“阻止他杀死你确实很简单，但阻止他杀死自己就没那么容易了吧。如果我说……你若是不愿意自裁，我就让他咬舌自尽呢？”他笑得更加放肆。在那家伙的语气下，刹那冷静淡漠的声音也变得如同撒旦一般邪恶魅惑。“你看地上那把匕首，那么锋利，可是很适合用来切腹呢……你说是吧，Mr. 武士道？”

“你这恶趣味的家伙！”格拉汉姆气得浑身颤抖，要是此时双方是在MS中对峙，他早就驾驶着心爱的机体把对方大卸八块了。

“现在选择权交到你的手上。”那人仿佛胜券在握一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我没有什么耐心，只能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

“考虑什么的，扰人至极！”他根本没有要屈服与那家伙的意思，“你以为同样的方式还能得逞两次吗？”

“那就走着瞧……唔！”

说时迟，那时快，格拉汉姆掰开刹那的嘴，用自己的舌尖将他的舌头从齿间顶了回去。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与这家伙之间出现亲密接触都会扰乱刹那·F·圣永和利皮特·肯特耐尔的脑量子波！？」那声音气急败坏地在刹那的脑中嘶吼，「真是两个贱种！」

刹那没有理会，因为此时舌尖传来的如同触电一般的酥麻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甚至跟触电一样，他的舌被紧紧地吸在眼前男人的舌尖，无法自主抽离；而身体却微微战栗至绵软。

这是跟之前的几次接吻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舌尖更加丰富的神经末梢感受到的刺激是嘴唇完全无法比拟的，因此，刹那此刻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浑身各处的处于静息状态的神经元，都被舌尖感受到的刺激激发出动作电位，最终汇聚成一股股细密的生物电流，在自己体内四处乱窜。这个感觉跟当时被下药时有点类似，但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虽说有斯达弗尔作为中继器，但在非高浓度粒子的环境下，要维持远距离的精确控制，依旧需要消耗那家伙大量的精神力，而现在的情况来看，暂时要恢复控制也不太可能，于是那家伙选择暂时撤退。

见刹那的眼睛恢复了正常，格拉汉姆终于放开手，随后转身靠在墙上喘着粗气。

“呵……呵……哈……没想到这活还挺考验肺活量……咳咳！”他忍不住捂嘴呛了几口，却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真没用啊……只是这种程度，就连肺部的伤都……」他攥紧了拳头，不想让少年看到手中带着血丝的唾液。

“回胶囊治疗舱吧。”刹那见状扶起格拉汉姆，“你需要再次止血治疗。”

“好吧，好吧，又只能无聊地打发时间了。”格拉汉姆倒是不讨厌治疗舱的消毒水味，但是那地方四周都是封闭的，对他来说，看不到天空的地方实在过于逼仄。

“我陪你。”刹那淡淡地接口道，“可惜，没有天空、没有Gundam，也没有土豆泥……”

“荣幸之至！”格拉汉姆闻言眼中亮起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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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 梦醒时分 Dream to Awakening

虽然是出于安全以及伤员静养考虑的设计，但治疗室里的陈设确实单调乏味——三面都是白墙，剩下的惟一一面玻璃墙却正对着全封闭式的走廊。

除了哈罗在操作台上点击屏幕偶尔发出的滴滴声，治疗室内静得能够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格拉汉姆躺在胶囊治疗舱内闭眼假寐，先前的搏斗着实消耗了他不少精力。而且他几乎确定，那家伙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在能够彻底屏蔽那家伙的脑量子波的设备研发出来之前，自己和少年要面临的考验还远没有结束。从这个层面来说，自己也必须快点好起来，才能不拖少年的后腿，乃至成为他的助力。

而刹那蜷缩着坐在一边的凳子上，他抱着一条腿，头靠在膝盖上，已经进入梦乡——刚才与那家伙的精神交锋过于消耗他的精神力，他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

他做了个梦——

青年迷茫地看着手中的一份上书“天人公司年度报表”的资料不知所措。

“你还在发什么呆啊，索兰，上班要迟到了哦。”一个年轻男子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口中还叼着一块三明治，“那我先走了，再见啦，露易丝，晚上我想吃奶油芦笋汤。”

“好的，亲爱的，路上小心~~~”身后传来清脆欢快的女声。

“沙慈·克罗斯洛德……”青年喃喃念出年轻男子的名字，一脸诧异。

“不是吧，索兰，你还没有从宿醉里清醒过来啊，早知道就不跟着狄兰迪兄弟起哄给你灌酒了。”被称为沙慈·克罗斯洛德的男子在青年的面前晃了晃手掌，“喂喂，你不会真的忘记跟你当了六年邻居的我了吧？”

“……”刹那没有接话，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我记得……我应该在医务室……”

“看来你真的还没醒。虽然昨天你一杯就倒，但应该还不至于到要去医院的程度。”沙慈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完了，完了！只剩下半小时的通勤时间了，再不走要赶不上地铁了！”他说着拉起还满脑袋问号的刹那，就跑进了地铁站。

“哟，索兰，没想到你还能顺利起床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今天你会请假呢。”

“洛克昂！？”

“喂喂，在地铁上就不要喊外号了嘛，还是说你是因为分不清我跟我哥才这么说？”棕发的男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今天上午九点半开会别忘了，你要汇报公司的年度报表哦。”

“……”刹那依旧一头雾水，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他都认识，但自己在这般祥和平静的生活之中却总觉得格格不入。

“艾纽·丽塔娜她……”这是他与莱尔之间默契地不愿提起的名字，但此时他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个名字能够打破目前的僵局。

“你说艾纽啊，她昨天体检报告出来，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我帮她直接请了一年的假。”眼前的男人丝毫没有悲痛的神情，而是神采飞扬地描述着未来的美好愿景，“我都要当爸爸了！看来得加把劲赚奶粉钱了。沙慈上个月也跟露易丝结婚领证了，倒是你，索兰，老大不小一个人了，都没见你谈过对象。之前看你跟玛丽娜小姐那么熟络，本来还以为你喜欢大姐姐的类型，结果你居然说你们只是聊得投机的笔友。现在公司里的菲露特可是一直盯着你看哦，要好好把握！”他说着撞了撞刹那的肩膀，表示鼓励。

“……”刹那依旧沉默，他现在清楚了，这是一个跟他经历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世界没有战乱，没有生离死别，每个人都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简单而幸福的生活——这是没有被扭曲的宛若天堂的世界。

但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于自己而言都是海市蜃楼，是虚幻的影子，是无法抓到的真实。

但……就算这样……就算这样！

刹那没有多想，在最近的一站挤下地铁。

“索兰！”沙慈见状惊呼，“你不上班了？！”

“这小子，忽然开窍了，看来也得给他请个假……等等，你的公司年报！”

两人的声音被刹那抛在脑后，无暇顾及。

在这个世界上，他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要回去的地方，他有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次的人。

在公民管理系统里查到他们的下落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和雀跃，他们果然还活着！他飞奔向机场，不愿再耽搁哪怕一秒。

就算是梦也好，求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从未想过贫瘠的故土上也能开出绚丽的花朵。

他亦从未在这片土地上见过如此明媚耀眼的阳光。

不再是昏暗的街道，也没有残破不堪的房屋。

印象中的枯枝上没有了乌鸦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活泼可爱的漠百灵和灰连雀在枝头欢快地唱着歌。

刹那的脚步轻快了起来，他终于看到了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门，满怀忐忑地将之推开——

“索兰？！”

“……！”

这个声音……

跟玛丽娜·伊斯迈尔十分相像的声音……

他梦寐以求再次听到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

“妈……妈……”十余年不曾说过的词汇，此时已经变得生疏。声带与舌头之间好像卡着一个生锈的齿轮，在血泪的滋润下重新开始转动，“妈妈！”

“怎么了，我的孩子，为什么哭了？”女人惊讶的神情染上了担忧之色，她快步向他走来，轻抚他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

刹那没有说话，只是难以自抑地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索兰？你今天不用上班吗？”父亲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两鬓也染上了些许白发，但精神还算健硕。“还是说工作上遇到了麻烦，回来找我们撒娇？”他笑着打趣二十多岁还扑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儿子。

“不……我只是……”想见你们，哪怕一面也好。

“别在意，孩子。要是在外面受到什么委屈，随时可以回来。”她搂着刹那的背轻拍安抚道。

刹那紧紧地搂着母亲，闭上双目，感受着亲情的温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这相聚一刻攥在手中，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敢相信自己也可以掌握幸福。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真实的，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下。

可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切幸福的景象已然化为泡影，他收紧的双臂中空无一物，只有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目光触及满手的殷红之时冻结，还未擦干泪的眼睛环顾四周，只剩一片黑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这里是……”

噹——

一道光应声而下，照亮了不远处的一片区域。两具尸体横梗于血泊之中，那是刹那父母的尸体。

“不……”刹那的瞳孔瞬间收紧，双唇不住地颤抖，“不要……”

不论多么不想面对，他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但睡梦之神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周围渐渐亮了起来，地上浮现出各种各样死状惨烈的尸体。有刹那并不认识，但是在战场上死于他手的敌人；有跟刹那关系不错，但已经逝去的【托勒密】上的同伴；也有他亲手抹杀的过去的信仰，利冯兹·阿尔马克……

如此之多的生命因自己而逝去……

刹那痛不欲生。

自己……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应该怎样才能获得救赎……

世界重新变回黑暗。

随后他的脑海里传来【托勒密】上伙伴的声音。

“没想到作为变革者还有这样的弊端啊……”

“刹那……他已经跟我们不一样了呢……”

“如果他被那些家伙控制，真的会对我们下手吗？”

“就好像……艾纽·丽塔娜那时候那样？”

“要打赢纯种的变革者，还不伤害他可不容易啊……”

作为变革者，刹那的心能够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但他心中的呐喊却没有人能够听见。

是了，作为变革者的自己，原本应当成为人与人之间共同交流的桥梁……但被人利用后，却只能通过远离或隔绝的方式，才能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原来，自己一直都被命运困在空空如也的箱子中，被罪恶的锁链束缚住了伸向他人的双手。

但，尽管如此……

刹那蜷缩在冰冷幽暗的箱底，却朝着天空的方向艰难地伸出手……

“有谁……有谁能够……”

救救我……

“少年！”

“……！”

箱盖被打开，一道光点亮了了刹那的世界……

格拉汉姆没有料到刹那居然会突然吻上来。

从胶囊治疗舱中出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少年压抑的呜咽。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少年又受到了斯达弗尔脑量子波的影响。毕竟少年的坚毅，他早已见识过数次，因此在他的印象里，少年的意志就像鲁伯特之泪的头部一般坚不可摧。

那个人蜷缩在角落，好似窝在一个箱子里，他的肩膀微微颤抖，昭示他此时的心绪不宁。他的脸埋在双膝之间，格拉汉姆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这是陷阱？还是……」他不自觉地揣测起来，但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陷阱也好，真实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这样孤独。」

男人做好了死在少年手上的准备，才上去拥住了他。

“我在……”他抚着少年的黑色鬈发安抚道，“我在这里。”

怀中的人倏然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甚至来不及解读少年茜色眸子中复杂的情感，就被他的双唇堵住了嘴。

“……？！”

「这家伙好像……没有被控制的样子。」

格拉汉姆放下心来，却也连忙推开了刹那，他并不想少年因为睡迷糊后做出的反常行为而后悔。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捧起刹那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板一眼地问道。

“格拉汉姆·艾卡。”刹那平静地回望那人如最深层湖水般沉静、碧绿的眼睛，但眼神中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他已经知晓少年的答案了。

“我不后悔……”刹那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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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二 交融 Harmony

【本章剩余内容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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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三 暗流涌动 Undercurrents

沙慈·克罗斯洛德像往常一样登陆自己的社交账号，他惊讶地发现加载页面居然由原来的双手捧心，变成了一滴水滴落的样子，连对话框抬头ShAir（享空）的标志也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名字AmrtA（甘露）。

“呃，为什么ShAir的登录界面变成这样了？”

“你昨天没看新闻吗？ShAir背后的公司被乳海公司收购了，现在全世界最大的社交平台ShAir可是落入了邪恶资本家的手里哦。”同事闻言接话道，不过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完全听不出对“邪恶资本家垄断社交平台”这件事情的担忧。

“我记得之前不是有消息说，联邦政府的商务部和文化部将会共同接管这些平台吗？”沙慈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来，“舆论的主阵地承包给私人企业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世界的发展与我无关”的莽撞自私的少年。遇到刹那·F·圣永之后，又亲眼见识了非洲轨道电梯因为A-Laws的独裁与情报管制酿成的悲剧，他明白一切众生皆与自己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因此他从未停止过关注世界上各个角落发生的事情。而ShAir，正是他与世界对话的窗口之一。

“我倒不这么认为，反正应该不会比之前被联邦和A-Laws情报管控的时候更糟糕了吧。比起让独裁政府管控，我倒是觉得私人企业说不定会更加开放自由一些。”同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咖啡，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是私企也会有政治立场的倾向性吧，用舆论来排除异己不是更恐怖吗？”沙慈反驳道。

“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上ShAir就是找点美女和毛片看，什么政治啊，舆论啊之类的东西对我来说本来也没什么所谓。”同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要接盘的公司能够按照之前的套路老老实实地分级，不要一刀切断了我们这些成年人的快乐源泉，怎么样都OK的。”

“……”，沙慈透过同事的背影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无话可说。

「新邮件？知道我ShAir账号的人不多，会是谁……？」他登陆之后看到不断跳动的邮件提示标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嗬！”点开的瞬间他吓了一跳，接着趁同事还没有看向这边的时候，赶紧关掉了界面，并尴尬地冲对方笑了笑，“好像是一不小心点到了广告页。”

“我还以为你点进工口网站了呢，这么一惊一乍的。”同事颇玩味的调笑道。

“呵哈哈……”沙慈不好解释，只能陪着笑挠了挠后脑勺。

「没想到居然是从Veda那里发来的……甚至都没有加密，刹那他们现在这么不谨慎了吗？」

沙慈心里犯着嘀咕，但为了不让旁人看到多生事端，还是用手机端打开了邮箱。

仔细看了之后，沙慈发现邮件内并没有什么机要情报，只是询问自己与露易丝的近况，以及希望自己能够寄一份利冯兹·阿尔马克之前配给路易斯的药物样本到某个地址。

虽说露易丝的病情已经大幅好转，而且精神也趋于稳定，但是一直无法摆脱这种特殊药物也确实让沙慈有些头疼。因此他十分乐意寄一些样品给【天人】进行分析，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露易丝彻底摆脱对这种药物的依赖。

正巧他此时身上就带着一瓶，于是趁着中午午休短暂的自由时间，他去了一趟附近的邮局，将药寄往邮件里提到的地址。

昏暗的路灯下，棕发的爱尔兰男子靠在车旁漫不经心地点燃了一支烟。堆满垃圾的巷子里鲜有行人，男子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街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不多会，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穿过街口的车流拐进了巷子。只见他紧紧地捂着右侧的裤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之后，才放心地跑向男人。当看到男人手中被卷成细管的纸钞后，男孩眯起眼，咧开只剩下不到一半牙齿的嘴，伸出了一只脏兮兮的手。

男人微微一皱眉，将那管纸钞卷放在了男孩的手上，而后顿了顿，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原本打算打牙祭的面包放在纸币卷旁边。男孩一愣，随即熟练地拆开面包的包装纸，将内容物往自己嘴里塞，而后又麻利地展开那卷纸币，看到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头像之后，才在衣服上抹了一把蹭到了些许面包上的油的双手，把裤兜里的一小瓶又圆又白的颗粒状不明物体递给男人。

「靠偷快件来勒索钱财吗……就算世界已经统一了的现在，依然存在这样宛若生活在地狱的人……」莱尔·狄兰迪望着男孩远去的瘦小身影，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哥哥，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皇小姐，我们这样是不是对刹那不大公平……？”菲露特从莱尔手中接过那瓶小小的白色药丸，心中有些不安。之前他们跟刹那与格拉汉姆说要去L3介入纷争，但却在地球的另一边再次突入大气层，回到了地面。

“这也是权宜之计，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绝对不能被敌人察觉。”皇虽然心中也有些不忍，但依旧维持了表面上的镇定，“我们太过依赖刹那了，现在，该轮到我们帮他解决这个大麻烦了。”

“那我们就不管L3附近的小型冲突了吗？”拉塞呷了口咖啡问道，“【天人】可不允许沉默哦。”

“那个啊……”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

“那是我通过Veda放出的假消息。”提耶利亚忽然出现在中央屏幕上，“虽然【曼哈顿】曾经出现在那片空域是确切消息，但我们从地球上赶过去无疑是来不及的。不过皇小姐和Veda一致认为可以利用这个真假参半情报作为障眼法去迷惑对方。”

“不错，而我们真正的目的则是——斯达弗尔捕获作战。”皇看着那瓶白色的小药丸若有所思，“如果我的预测不错，有能力制造这种内含脑量子波发射器纳米机器人的稳定剂的实验室，只有前人革联的超人机关。”

“可是超人机关不是已经被阿雷路亚给歼灭了吗？”拉塞感到奇怪，“怎么可能还跟利冯兹·阿尔马克勾结起来？”

“如果是在A-Laws的权限下重新秘密组建倒也不是不可能。当时阿雷路亚虽然直接捣毁了人革联在太空里的超人机关总部，但是绝大部分数据都在云端，并未被销毁，阿雷路亚的身份也曾因此泄露。”提耶利亚回答道。“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是Veda里并没有留下一点相关的情报，看来利冯兹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提防了一手。”

“提耶利亚，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对比这种药丸里的纳米机器人与Veda植入拟变革者体内的芯片上的脑量子波发生器是否为同一机制。如果是一样的话，我们这里也可以利用刹那的数据和芯片做出一个生化拟人假体，反向侦测斯达弗尔的具体坐标。”

“明白。”

“洛克昂，到时可能需要你用Gundam牵制对方，假如斯达弗尔在【曼哈顿】上的话……那可能是一场十分严苛的恶战。”

“Alright~”莱尔潇洒地摆了摆手，“正好试试伊恩大叔特地送来的新型射击组件的威力。”

“期待你的战果。”皇看着洛克昂笑着点了点头，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了另一种可能性，“提耶利亚，培植仓的最短周期需要多久？”

“如果是按照Veda所掌握的细胞组装克隆技术，要培育成可以独立存活的个体，只需要几个小时。但因为Veda并没有完全解析刹那的基因蓝本，所以在没有模板的情况下，并不能用细胞组装克隆技术‘生产’一个新的‘刹那’，也就是我们现在称为斯达弗尔的个体出来。而从换核重组卵细胞开始繁育，周期会更长一些，大约需要半年。”

“还有其它人有这样的技术吗？”由于Veda的部分数据曾经被备份窃取，皇不得不考虑对方掌握同样技术的可能性。

“就算对方能够窃取Veda的技术，可假如没有超高精度的DNA剪辑与修复水平，以及能够精确组装细胞的太空失重环境和培植仓，克隆后得到的个体的适应性会随着端粒长度的不断削减以及各种复制错误的增加而变得越来越弱。换句话说，之后的个体就算被克隆出来也没法离开培养缸单独生存，且其生命周期会呈现跳水式缩减。除此以外，由于众所周知的伦理约束，全世界范围内掌握了这种技术的同样只有人革联的超人机关。而超人机关没有几小时内就能制造出拟变革者的细胞组装技术，只能通过基因编辑改造换核重组卵细胞，因此繁育期更加接近普通人类的生长周期，大概需要六到八年。因此Veda预测，这种情况无法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如果……只复制一个大脑呢？”

“如果有Veda的细胞组装技术，只需要半小时就能完成，但我也说过对方没有最重要的两个条件，所以尽管器官克隆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最快也需要两个月左右……你的意思是？！”

“……万一对方打算通过克隆斯达弗尔型的脑部……”皇没有说下去，她顿了顿后话锋一转，“那就更加棘手了。看来，我们还是要尽快研发出能够干扰这些纳米机器人信号的装置，将它们彻底……”

“嘀嘀嘀——”E声呐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皇的话。

“敌袭？！”莱尔蹬蹬两步冲向简报室的大门，打算前往格纳库。

“等一下！”皇制止了他，“我们现在并未启动，没有热源反应，对方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

E声呐上锁定的目标果然如皇所说，并未朝着作为圆心的【托勒密】而来，而是堪堪擦过E声呐的探测半径，不消30秒，就销声匿迹了。

“是一台【厄运式Ⅲ】。往三点方向去了。”菲露特依旧警惕地在增强版E声呐面板上跟踪刚刚的不速之客。

“三点钟方向……那里是地球联合军成立后，由于政治原因而废弃的前美国阿拉斯加空军基地，现在已经改造成了一个军方的飞行学院，不过那里的教练机大多是【旗帜式】和【制定式】，这家伙去那里做什么？”莱尔见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索性靠在门边，等待战术预报师的下一步指示。

皇直觉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如今【天人】情报网的北美区块因为内部人员的背叛几乎瘫痪，她实在缺乏能够佐证自己预测的证据，且目前【托勒密】上的战力紧张。思虑再三之下，她还是决定先获取足够的情报之后再做打算。

“洛克昂，能不能借助克劳斯议员的关系让我们的人混入学员里，进去一探究竟？”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最近不是招新季，要混进去可没那么容易。”莱尔耸了耸肩，自己作为目前【托勒密】上唯一的战力，并不适合外出执行任务，“而且相对来说，我的年龄偏大，与其说混入飞行学员，倒不如去应聘飞行教练更合理一些……不过我的飞行器驾驶技术可能还不如拉塞，要选上教练席估计也够呛。”

“拉塞的身体状况过不了体检，除此以外最合适的人选……”皇自然是明白莱尔推脱的原因，但现在【托勒密】上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了，她不由得想起了尚在蒙古地界旅行的阿雷路亚，“如果有必要的话……”

“应该还不至于去打扰人家的蜜月旅行吧。”

“拉塞……”

“我去吧，体检要混过去也不难。以前在帮派干的时候就有人走关系进去了来着，而且那个叫什么格拉什么的家伙不是也一身伤疤也照旧服役吗？”拉塞抚了抚胸口，硬实的胸肌下包裹着因为有毒粒子的侵蚀而数年未恢复的脏器损伤，虽然已经在刹那量子爆发的影响下暂时得到了控制，但要恢复往日的功能却已回天乏术。

“不要勉强自己。”莱尔叹了口气，“还是我去试试……”

“你们都不需要去了。”皇狡黠地笑了笑，“或许有更加适合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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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四 因为爱你…… Because I Love You…

接到阿拉斯加空军飞行学院的邀请函的时候，比利·片桐看着自己与丽莎的合照，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宠溺的笑容。

「既然是心上人的委托，就算是龙潭虎穴，那也是有价值去闯一闯的。」

当然，经历了恩师和叔父的离开，他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天真——不至于一点准备都不做，就单枪匹马深入敌营。于是他秉持挚友之间应当互帮互助的理念，毫无心理负担的地在推荐专家一栏写上了格拉汉姆·艾卡的名字。

「对不起了，格拉汉姆。就算是我之前帮你的报酬吧，呵呵呵……」比利心情大好地在新型机的图纸上标注了一个加装双炉系统的可行方案。

“阿嚏——”

“感冒了？”刹那神色紧张地看着格拉汉姆。肺部的贯通伤虽然已经几乎全部恢复了，但身体的免疫系统却是最弱的时候，要是引发下呼吸道感染甚至肺部感染，那可就不妙了。

金发男人摇了摇头，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

“大概是有人惦记上我了……”格拉汉姆从刹那的颈后抽回左手，随后起身点开床头柜上闪烁着绿光的通讯器。

他扫了一眼片桐发过来的加密通讯——

尊敬的格拉汉姆·艾卡上尉，

基于地球联邦军空军部队建设的需要，司令部做出以下决定：请务必于A.D. 2312年12月18日14:30前，前往地球联邦军北美战区第八战斗序列的所罗门基地报到，并于三日后（12月21日），以特邀飞行教官的身份与比利·片桐技术顾问（上尉）一同前往阿拉斯加第三空军飞行学院。

地球联邦军 空军司令部核准校发

“看来分别的时间要提前了，少年。”这下轮到格拉汉姆一脸肃然了，他把出于好奇和担忧凑过来看的刹那轻轻拢住，然后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我本来还想着起码能陪你到【天人】研发出脑量子波屏蔽装置的。”

「要是那家伙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控制或者袭击少年……无论是哪种情况，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会引发一连串严重的后果。」

“最晚后天就得起程……”刹那喃喃道，“你的伤？”

“放心吧，已经没有大碍了。”格拉汉姆为了安慰他还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你看。”

“……”刹那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孩子气的男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在想……”格拉汉姆一边拉下背心的下摆，一边说道，“不知道被改造成飞行学校之后，前阿拉斯加军事基地附近的军眷村还在不在。”

“军眷？”刹那一愣，“你想我跟你……”他转而想到两人的关系，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没错，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而除此以外，我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不过幸好早在三百年前，美国最高法院就已经通过了同性合法结婚的法案。”

“不行……”刹那别开脸回避格拉汉姆的殷切期盼，“我的真实身份是不可能通过军队政审的……你跟我……只会给你带去麻烦……不行。”

“你忘了吗，少年？【天人】有Veda这个技术后盾在，重新塑造一个新的身份并非不可实现。”格拉汉姆捧起刹那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只要你愿意……”

“不行……”刹那盯着格拉汉姆充满希冀的眼神好一会，耷拉了眼皮不再看他，“我还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行动……我不想伤害别人……”

“我们一起面对。”格拉汉姆放低身形，从下至上与刹那四目相对。

刹那没有接话，依旧想避开格拉汉姆炙热的目光。可这一下，他的视线却恰好落到了格拉汉姆的胸口，那里有一个枪伤愈合后留下的颜色略深的星状疤痕，随着他的呼吸闪烁着。

刹那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他主动地望向格拉汉姆的双眸，慢慢靠近他直到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你明白的。”

他说着用鼻尖轻触格拉汉姆的鼻尖，缓缓摩挲。

格拉汉姆自然是能理解刹那的深意——

纵然命运的红线将彼此紧紧拴在一起，但立场对立的自己与少年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一旦确定下来，就好似水汽凝成了叶上霜，林间雾。太阳一出来，便只能消逝于无形。而这对少年的理想与自己毕生的追求，均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少年才多次拒绝了自己。

“我明白了。”

格拉汉姆不再追问刹那，只是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便起身离开。

他不能直接从这里前往所罗门基地。事实上，他依旧需要先回到当时租赁的临时住所——毕竟那地方在军方报备过。他并没有更多的时间安住于此，且鉴于目前基地里唯二的离岛载具是两台MS，因此他还得趁着夜色穿过北美防空识别区。

“今天就要走了吗。”虽然是疑问句，刹那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格拉汉姆应了一声，接过刹那递给他的【天人】制式驾驶服套上，随后紧紧地搂住他，在刹那的背上轻轻捶了几下。

“能不能再陪我一次。”格拉汉姆的眼神难得犀利了起来，他还得确认一件事才能放心离开。

刹那主动把头靠在格拉汉姆的肩膀上，良久，才从喉咙底挤出一个“嗯”字。

驾驶室的屏幕上映出GN粒子剑交锋时释放的耀眼强光，反射在头盔的玻璃面罩上，让通讯端口的另一端的人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上一次与他对战是什么时候了……」

说记不清，是骗人的。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即便是在尚未确认心意的当年，也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之中。

刹那奋力格挡开【天人旗帜式】迎面劈刺过来的GN剑，随后飞速拉开距离，用一个飞速旋转的动作借由惯性快速弹开【能天使REⅢ】左臂配置的来复枪，朝着预测中对方的飞行轨道来了两次间隔较短的长点射。

“技术又进益了啊，少年。”格拉汉姆简短地评价道，事实上，他几乎没有调侃的余裕了。只见他飞快地校对瞄准后按下手柄上的导弹发射按钮，同时放开油门踩下刹车。【天人旗帜式】在导弹炸开的瞬间消失在了刹那的视野里。

“啧！”

刹那开启脑量子波想要感知格拉汉姆的具体位置，却被一段似曾相识的脑量子波干扰。就在他还诧异于模拟系统居然能够模拟出脑量子波干扰的效果时，战场形式已瞬息万变，不过须臾，格拉汉姆的机体已经欺身进前，并一枪打爆了他的来复枪，逼得他不得不举剑格挡。

“这样战斗条件终于比较对等了。”格拉汉姆笑道。【天人旗帜式】并不具备远距离战斗的能力，且出力远低于【能天使REⅢ】，因此以目前刹那的射击水准，一旦被【能天使REⅢ】甩开距离，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

而刹那的胜负欲也难得被激发了出来，他提高出力强行撇开格拉汉姆的剑锋，并将GN来复枪的残骸扔向【天人旗帜式】，与此同时辅以火神炮将之引爆，在格拉汉姆面前创造出一片爆炸后带来的烟幕，随后在操纵机体做出如体操运动员空中转体一般的动作，同时抽出腰间的光束军刀，以直觉劈开烟幕——

纵然是格拉汉姆预测到了刹那的动作而提前做出应对，但机动性能上的差距依旧令【天人旗帜式】在【能天使REⅢ】的面前慢了半拍，其左腿被齐膝削断，并引爆了其中的烟幕弹。

接连的爆炸令刹那以为模拟战到此终于告一段落，可E声呐的警报则提醒他危险尚未消除——格拉汉姆的机体调整姿态后，倏忽间又逼至眼前。

两把GN剑再度交锋。

即使是模拟战斗系统，操纵杆上传递过来的为了平衡制动力与扭力的冲击却是实实在在的，如同他与那人真的手握刀柄互相劈砍一般。

「……无论如何我都要赢你，少年。这是为了保护你我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格拉汉姆握紧了手中的操纵杆。

不可否认，交锋是一个伤害他人，也承受他人带来的痛苦的过程。每一次将利刃挥向对方之时，格拉汉姆都做好了承受被刹那的锋芒所伤害的觉悟。

但也是这个过程，促成了双方的互相了解，并最终决定是否继续将剑刃指向对方。

“格拉汉姆……”刹那终于在数次交锋后明白了格拉汉姆的真正意图，于是果断开启Trans-am，“来吧！”

蓝白相间的机体裹上了高功率的红色粒子，虽然粒子罐残余的粒子量只供刹那开启不到三十秒Trans-am，但这对于机体无法承受Trans-am系统下的高功率粒子传送的【天人旗帜式】来说已经是绝对的性能碾压了。

“不错，唯有如此！少年！”格拉汉姆嘴角终于挂上了刹那熟悉的笑容。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

格拉汉姆的【天人旗帜式】被劈成两半后，自断口爆炸。而【能天使REⅢ】周身的红色粒子褪去后，也只剩下躯干与一条右腿。

“这就是你的觉悟……吗……”刹那完全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格拉汉姆的舍身攻势给他带来的巨大冲击，正以这种形式缓慢消解。

「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守护的东西……」刹那稍稍平复心情后打开驾驶舱门，正对上格拉汉姆捧着【天人】制式的头盔，笑得一脸灿烂。

「是我……我们最珍视的一切……」无意识间，他的嘴角亦噙了一抹笑意。

“交给我吧，少年。”

「倘若你真有被那家伙彻底控制的一日，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你！」

金发的男人向他伸出手，与梦中的他从箱中解救自己的情形几无二致。

“好！”

「谢谢你……以及……我愿意。」

少年再次握住了那只手。这次他将永远离开那个囚困他的空箱，与眼前的男人一起，启程前往理想的彼岸。

“走吧！去阿拉斯加！”

他们驾驶爱机凌空而起。

仰眺——

幽幽浩渺星空。

俯瞰——

滚滚万丈红尘。

皇接到刹那的行动报告的时候并不意外。比利和格拉汉姆·艾卡的关系她还是清楚的，而为了安全起见，刹那继续与格拉汉姆一起行动的决定也是目前的最优解。不过有一处细节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刹那递交的报告里，只有一次被斯达弗尔的脑量子波干扰的记录。

这虽然与岛上的脑量子波收集装置记录的数据完全一致，但却与自己和Veda的预测相去甚远。

在皇的预测中，对面既然有随时随地监听刹那脑量子波信息的能力，绝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借此杀死目前唯一可能对他的计划造成实质性威胁与干扰的格拉汉姆。就算第一次失手后需要一定的时间调整精神状态，但没道理在接下来的三四天内都不采取任何行动。

会导致这种情况最可能出现的两个原因：一个是刹那本身发生了一些质性的变化，导致对方无法再通过脑量子波的同频共振对他造成实质上的影响；另一个情况则或许是斯达弗尔本身出了什么事，导致对方暂时无法通过他对刹那实施控制。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在伊恩和提耶利亚彻底研发出脑量子波屏蔽装置之前，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说起来……总觉得怪怪的。”菲露特注视着【厄运式Ⅲ】的飞行轨迹三维模型说道，“虽说现阶段是阿拉斯加地区的旅游淡季，民航数量大大减少，但这附近作为飞行学校的训练场，因此附近的航线规划依旧十分紧张。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从北冰洋入水，再穿过白令海峡，到达这个Veda推荐的前人革联地下军事基地。”

“不错，这是Veda查询到的唯一被废弃，并且能够在地球上屏蔽脑量子波的地方了。”

“你们看……这家伙的飞行模拟路线……”

粉色头发的女孩说着将3D航行模型投影在简报室的地面大屏上。

“……！”皇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台【厄运式Ⅲ】原本为了避开民航航线与飞行学校的练习航线而在大约13500米高空巡航，但在接近托勒密的E声呐雷达的探测范围的时候却遽然在28秒内急降至离地4700米左右，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蹿出了雷达探测范围。

“这家伙显然是预测到了我们的E声呐探测范围，甚至还想进行低空突破！”莱尔惊出一身冷汗——这个情形与当年艾纽·丽塔娜被当作人形定位追踪器时的情况几无二致。可是眼下【托勒密】上唯一能够使用脑量子波的刹那不在这里，且本身这个设施就具有屏蔽脑量子波的功能。敌人究竟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位置的？

“只怕是从我们回大气圈后就被盯上了，他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佯装不知道自己被探测到而从容离开。”皇终于说到，“是我大意了……如此说来，他们是故意引我们去阿拉斯加的飞行学校。”

“那刹那岂不是陷入危险了？”菲露特担忧道。“要通知刹那赶紧撤退吗？”

“不，正相反，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得到刹那，那么他们反而会保护刹那的安全。如果这时撤回刹那，会让比利他们为难。而且我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恢复对刹那的控制，为了不让敌人探知我们的情报，目前也只能安排刹那继续隔离在屏蔽脑量子波的禁闭室里。”

皇手托下巴陷入沉思，她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刹那的直接参与，但现在……

“或许……我们得赌一把大的才能打破这个局面了。”当敌人开始全面启用变革者领域的优势时，对这方面知之甚少的自己居然连有效的战术预报都难以做到。

她自嘲地笑了笑，“到头来，我们还是得依赖刹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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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五 下潜 Dive

一行气泡，从莹蓝色的培养缸底部跑出来，顺着两条光溜溜的腿向上飘去。

那两条腿突然抽搐了一下，驱散了附着其上的气泡。那些无处依附的气泡，只好又向上飘去，顺着缸中的质液环流飘向那人已经长出稀疏耻毛的下腹、和愈加明显的喉结。

看着培养缸里露出痛苦神情的少年，与利冯兹几无二致的脸上扯出一个略带残忍的微笑。

自从那日，男人利用他控制刹那·F·圣永却被格拉汉姆·艾卡干扰后，利皮特·肯特里尔第一次忤逆了男人的意志。那瘦弱的身躯里迸发出了超越男人的脑量子波，从而摆脱了男人对他的控制。因此，男人完全不知道那之后刹那和格拉汉姆之间发生了什么，也暂时没办法再控制刹那。

可这也为利皮特·肯特里尔自身带来了灾难，过强的脑量子波造成了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出现不可逆的程序紊乱，致使他体内的细胞出现大量且快速的程序性凋亡。很快，他就因为缺氧、身体各处的内出血、内脏的急性衰竭而引发致命休克。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不得不待在培养缸内部接受修复治疗。

「还不愿意接受新型纳米机器人的修复吗？」男人故意调低了培养罐中的氧气浓度，作为一种威逼的手段。

「……」利皮特艰难地睁开眼睛，可是尚未完全恢复的视锥细胞与视杆细胞只能令他透过幽蓝的质液感知到微弱的光，他脑海中的神明的形象，此刻如同一团晦暗难明的人形黑雾，正张牙舞爪地向他袭来。

「你的固执只会给你自己带去麻烦。」男人这次看着少年被缺氧逼得如同溺水之人在培养缸中挣扎呼救，乐得笑出了声，可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就算你不肯再次成为我操纵刹那·F·圣永的傀儡线，我也有办法引他出来请君入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大脑克隆操纵计划失败了……」利皮特痛苦地蜷缩起来，却丝毫没有想要妥协的意思。「不然，你又何必在我这个精神反叛……啊……又肉体崩坏的失败品前多次周旋？」

「呵，你也知道我暂时还没办法舍弃你这颗棋子，所以才这么嚣张跋扈。」他加大了培养缸中的微电流通量，开始欣赏少年被电击带来的剧痛而浑身扭曲抽搐的凄惨模样。「你真以为自己惟一的作用只是当傀儡线吗？太天真了，简直跟你的本体一样天真。」

呯！呯呯！呯……

利皮特再也承受不了浑身上下的剧痛，开始没有章法地在培养罐中四处冲撞，希望能找到一扇生门。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换个思路罢了，之前总想着先控制刹那·F·圣永，再让他带着Gundam 叛出【天人】，以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现在我发现或许是自己太贪心了，明明只要抓住刹那·F·圣永就能够解决的问题，我居然绕了那么多弯路。而且……在【时轮】即将完工的现在，【天人】的Gundam 也不用放在眼里了。」

「就算你能抓住他……他也绝不可能……」

「你想说绝对不可能受我控制是嘛，哈哈哈哈……你说得对，连你这个复制出来的中继器都能够暂时压制我的脑量子波，我确实低估了纯种变革者的能力。所以，这次我也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这一局里好了。」那人将一支注射器插进了自己的手臂。「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啊————————————————”

研究所里传来与刹那·F·圣永一模一样的惨叫声。

“啊！”正在帮忙整备教练机的刹那忽然感到大脑好似被针扎一般剧痛。

“卡玛尔·马基里夫准尉？你没事吧？”比利·片桐立马放下手中的金属探伤仪向他跑过来。这家伙可是格拉汉姆千叮咛万嘱咐安置在自己这儿的宝贝，说是让他帮自己的机体探伤和整备工作打个下手，可不能让他在自己这里出事儿。

“我没事……”刹那扶着教练机的E碳装甲勉强站了起来，「斯达弗尔……」他很快明白是自己的半身出事了。“可能是连续作业有些累了，主任，我想申请休息半小时。”

“好吧……你自己去休息室躺会，记住别乱跑。格拉汉姆今天带新人，会晚点回来。”比利仔细看了刹那确实没啥大碍，就点点头放他走了。

“嗯。”刹那转身离开，趁人不备，他飞快地往袖子里藏了一把平头起子。

白天，宿舍里空无一人，因此阴风阵阵的走廊静得可怕。

刹那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没人跟来？」他有些疑惑，「皇小姐的战术预报难道出现了偏差？」

又是一阵刺痛，几乎将他击晕过去。身体和精神都被这次干扰严重影响，他确实需要休息了。于是他径直来到休息室，那里已然坐了三个人。

“哟，没见过的面孔啊。新来的？”其中一人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刹那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点头示意，便走到离他们最远的一张下铺躺下，打算闭目养神。

忽的，他睁开了眼睛，「脑量子波？从哪里……」还没等他起身，那个刚刚跟他打招呼的男子已经出现在他的床头，向他喷洒了麻醉剂。

半梦半醒之间，刹那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当初敲开车窗“打搅”自己和格拉汉姆的“好事”的家伙，就是他。

「抱歉……格拉汉姆，我又擅自……」他的意识坠入黑暗。

李斯特·伊兹尔看着刹那·F·圣永的睡颜，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个中东裔的英俊青年，跟之前在跳舞的车上见到的风姿绰约的大美人联系起来。于是他感叹，这年头的特效化妆技术实在是跟巫术一样的存在。

“你倒是不感慨头儿怎么知道这家伙能上套？”他的同伴迪凡德·希尔（Defend Hill）觉得这么简单就捕获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纯种变革者，十分不可思议。

“头儿有【甘露】当外置大脑，考虑的深度都超过大气层的厚度了，我们这些思考不超过五层楼的脑子还是别考虑这么多了。”

“也是，看来什么纯种变革者什么的不过是个噱头，也不过如此。”刹那被那人套上了麻袋后扔进了经过特殊处理的车后备箱。“等头儿给他来一套跟利皮特·肯特里尔一样的精神再调整之后，就能把他变成为我们所用的武器使了。说起来，这家伙的MS驾驶水平真的很高吗，我怎么看着作为克隆体的利皮特·肯特里尔的能力比你差远了。”

“哪有啦，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哈哈……头儿看中的东西总不出错的。”原本被同伴夸赞后笑得一脸腼腆的李斯特·伊兹尔想起那名可怜的少年，眉宇间又染上了愁云。“只是抓到这家伙之后，利皮特·肯特里尔估计也活不了了……”

“严格来说利皮特·肯特里尔不算是我们的同类。更别说那个养不熟的东西……回回都掉链子坏头儿的好事儿。要不是他，我们拟变革者早就可以在头儿的安排下彻底摆脱Veda那个遭瘟的人工智障的控制了。”迪凡特·希尔说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每天都要服用带有微量放射性的药物，忍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仅仅是为了不受Veda操控而暴露这边的计划和坐标。

“你说的也没错……”李斯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据说Veda植入拟变革者体内的纳米芯片的一部分就埋在枕叶的皮质里。“之前不少拟变革者想要摆脱Veda的控制而接受开颅手术，结果都失败了，现在唯一可行的估计也只有头儿在尝试的办法了吧。”

“要不是利冯兹那个家伙私心膨胀想要统治世界……啧！结果自己兵败身亡不说，还报销了唯二可以联动的原版太阳炉……”

“少抱怨一些吧，前几天迦南共和国那儿传来消息，装载GN粒子罐的‘双炉’联动实验已经获得初步成功，现在变革者刹那·F·圣永也到了我们的手上，总会有办法的。”

“好吧，好吧……你总是这么乐观，李斯特·伊兹尔，这名字还真没取错。”迪凡德·希尔说着点燃了一支烟，“不过利皮特都没能被彻底洗脑转化，不知道到时候头儿打算怎么‘再调整’这个金贵的变革者，好让他乖乖为我们所用。”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这个，之前头儿和利冯兹才在克隆变革者的同时，还对另一个人做了备份。”李斯特并不赞同头儿和利冯兹的做法。毕竟克隆一个魔鬼，甚至通过基因调整加强其战斗能力，并不明智。尤其是现在利冯兹·阿尔马克战死，头儿的MS驾驶技术又远远低于同基因型的利冯兹，就更难驾驭那个魔鬼了。

“你是说那个战争疯子？啧，真看不透头儿为啥对那家伙这么高期望……在我看来，他就是整日酗酒，纵情声色的渣滓罢了。”迪凡德·希尔又吸了一口烟，百无聊赖地吐了一个烟圈，“我都记不清他糟蹋了多少难民姑娘和小子了……话说这种人怎么没被老天降个雷劈死？唉，就算是MS的驾驶技术，他也与你不相上下，真搞不清【甘露】怎么还建议头儿留下他。”

“大概是因为读取了利皮特记忆中有关刹那·F·圣永的部分之后做出的判断吧……”李斯特挥手驱散了飘向自己的烟圈，“据说刹那·F·圣永在加入天人之前与这家伙的基因供体颇有渊源，甚至到了看到这家伙的脸或者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应激的程度。”

“我知道，那个著名的两机对峙出驾驶舱事件对吧，当时还在【天人】内部引发了不小的震动。不过这俩之间能有什么……喂喂，不是吧，别告诉我连他都被那个渣滓糟蹋过！”

“你就不能盼着别人一点好……”李斯特无奈地笑笑。他多少知道点内情，明白对于刹那，不，对于索兰·易卜拉欣来说，迪凡德的假设已经是他作为战争牺牲品难以奢求的结局了。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过程中，车子缓缓驶出阿拉斯加飞行技术学院，似在无人之境一般。

“抱歉，格拉汉姆，是我没有看好他。”比利·片桐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门，“明明早就知道这里有那些家伙的势力，却还是放他一个人……”

“这不是你的问题，片桐。”从得知少年失踪后就一直紧锁眉头不发一言的格拉汉姆·艾卡终于开口。他仔细地检查了刹那离开前作业的地方，发现工具箱里少了一根平头起子，又想起先前片桐提到刹那突如其来的不适，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你是感应到了什么才主动离开的吗，少年？」

“你不必感到自责，毕竟谁都不能预料潜伏在联邦内部的敌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格拉汉姆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油污灰尘，“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那些人认为他还有用，那么他暂时还不会遇到危险。”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片桐依旧觉得不安，“或者现在出动教练机还能赶得上？”

“从少年请假到现在已经过了35分钟，期间训练场最少也有12台教练机起落，门口进出车辆也因为西侧停机坪扩建以及与艾利斯公司的军民合资工厂入驻而多达30余辆……如果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又内外接应的话，就算能够筛查到他们转运的渠道，也已经晚了。”金发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可作为最了解他的人之一，片桐却在其中品出几分下定决心一般的决绝意味。

“你的意思是……”

“看来我们得加紧训练日程了。不然，就眼下地球联邦的MS驾驶员储备来说，可没办法抵挡拟变革者那些家伙。”目前担任飞行学院特别教官的金发青年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看来如果不加紧训练的话，就没办法实现我与你的承诺了呢，少年！」

片桐第一次有了一种看不透眼前人的感觉。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依格拉汉姆的脾气，早在得知刹那失踪时，这家伙就应该不管不顾地钻进教练机绝尘而去了。可自己万万没想到，这个自诩不擅忍耐的家伙居然会一直保持冷静到现在，甚至好像完全不担心那个【天人】青年的处境，反而做出了要加强学员的MS飞行训练的决定。

“喂喂，格拉汉姆，你没事吧……如果真的担心或者生气的话……”

“我很清醒，片桐。”他碧色的眼睛中燃烧着一团烈火，“我们必须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做好准备。毕竟下个月，大总统要出访由阿扎迪斯坦牵头的ME-60峰会，难保那些家伙不会在这期间……”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正常，格拉汉姆！你明明比任何时候都担心那家伙的安危……如果是为了顾及我们之间的友谊的话，完全没有必要！我宁可你让我违规把教练机改装成【超级旗帜式】，也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当年那个宁可冒着上军事法庭的风险也要跟Gundam 私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拉汉姆去哪儿了？！”

“……”格拉汉姆闻言沉默良久，终于抬起绿莹莹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片桐，“没想到你这么自责……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责任，片桐。不过你确实提醒我了。”

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希冀的微笑。

“【勇气式】的试验机在这个月月底之前能下线了吧。”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满腹狐疑，但片桐还是很高兴友人恢复了他之前熟悉的样子，“别告诉我你想在上面装两个拟太阳炉……”

“当然，别忘了把‘奥义’也装上。”格拉汉姆笑着强调。

“你疯了么？！试验机为了保留高机动性而选择超轻E碳的装甲很可能没法承受Trans-am和双炉推进器带来的载荷！”果然还是那个为了提升机体性能宁可不要命的格拉汉姆·艾卡，片桐叹了口气。

“但只有这样才能与他一战！”

片桐甚至看到金发男人的眼中升起了斗志。而这种斗志，是格拉汉姆在面对那个【天人】的青年与他的Gundam 之时才会表露出来的……难不成？！

“你的假想敌是——他？！”片桐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脸上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格拉汉姆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为何还……？”

曾经在背叛、憎恨的漫长弯路中蹉跎，好不容易才与心上人在刹那的意识共享领域达成互相理解的片桐，实在搞不懂格拉汉姆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明明两人都已经互相理解、互相接纳，甚至超越了自己与九条的关系，达到了互相交融的境界，却还是要战斗。

“因为我爱他。”格拉汉姆坦然道，“守护他的理想和信念，是我爱他的方式。即使这可能最终会导致我们兵戎相向。”

片桐看着友人笃定决绝的样子，感到脊背发凉，“……即便是你们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杀死对方？”他试探性的问道。

格拉汉姆闻言，眼神里终于染上了一抹惆怅。

他望向教练机的主监视器，仿佛在透过那面冰凉的防弹镜面，投向刹那的茜色双瞳——

早在离岛之前最后的模拟战中，少年复杂却又坚定的心意就通过激烈的交锋传递到了自己的心里。

“若这是他所希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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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六 失算 Miscalculation

萨姆萨拉瞥了一眼距离自己的颈动脉不到两公分的平头起子，扯了扯嘴角。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变革者。」

这个长相与利冯兹·阿尔马克几无二致的男人，顺从地举起双手，跟着挟持自己的青年向【曼哈顿】的格纳库走去。

「不过……」

他闭上眼睛的同时偏过了头。

与此同时，刹那看到这家伙不自然的行动，敏锐地感应到了危险，于是下意识地做出护住要害的动作，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刹那的预料。

只听得……

“啪！”一枚闪光弹落在格纳库的地板上。

突然出现的剧烈闪光刺得刹那睁不开眼睛，就在他分神之际，萨姆萨拉已经一个矮身脱离了他的钳制。

“啧！”刹那立即反应过来，于是将手中的平头起子朝反向扔去，声东击西。然后凭借绝佳的空间感知能力，在眼睛暂时看不见的情况下，三步两步就翻上了格纳库的升降台，在闪光即将消散之前，成功摸到一台【厄运式Ⅲ】的驾驶舱附近。

就在刹那以为自己找到了抢夺机体脱身的机会时，一个熟悉的恶魔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哟，库尔吉斯的小哥，好久不见啊~”

“吓！阿里·阿尔·萨谢斯！你为什么还……”刹那的声音透出复杂的情感，恐惧、愤怒、疑问、憎恨、不甘、痛苦……以及，被这些负面情绪深深掩埋的一丝安慰与依赖。尽管如此，由于视力尚未完全恢复，他并未回头，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脱困的办法。「任务Plan-A失败，临时变更至Plan-C。」

“怎么，怕转过来见到鬼魂？”那人依旧用最熟悉、也是最令刹那感到恶心的语调调侃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地狱爬回来，你就不想见见我这个你曾经那么虔诚地‘侍奉’过的‘真主’吗？”

刹那感到自己的身体随着那家伙的话语而被愤怒与紧张逐渐灌满，甚至即将涨破。他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但他必须忍耐。那家伙还没有走进自己的有效进攻范围，如果不能一击必杀，那么自己将失去所有先机，只能束手就擒。

“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吗？哈哈哈……跟那时候一样呢，只要我出现在你身后，你就抖似筛糠。嘛~仔细看看还是有不少变化……啧啧，这腰、这臀，当年的小鬼哪有这种风韵……啧！”

就在那人将肮脏的手伸向刹那的腰部，欲行不轨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刹那飞速躬身，紧接着飞起一脚猛地踹向那人的小腿将之击倒。随后他借势一滚，避开那人情急之下射出的子弹，并来到那人身后，迅速用左臂弯控制住他的脖颈，反手擒住他的手腕接着摁在自己左肩上。在干净利落地完成一个裸绞的同时，他顺势将子弹的弹道引向身后另一个想要偷袭的家伙。

“呯！”身后的家伙应声倒地，但刹那的危机却并未解除。

“这就是纯种变革者的作战方式吗……有意思……就得这样才行啊……”那人的声音由于窒息而断断续续的，但当那家伙抬起头来的时候，刹那霎时感到浑身冰凉。

还是记忆中那张无比熟悉的脸，但那家伙的眼睛却闪着跟自己一样的金色光芒。

“你这家伙……！”

“人质游戏就玩到这吧，之后可是真正的战争了。”那人狡黠一笑扔掉了手中的枪，趁刹那的注意力被枪吸引过去，使得裸绞的姿势出现稍许形变的一瞬，猛地一脚踏向升降台，并借着这一脚的反作用力，重重往后一顶，将刹那连同自己都顶翻在地。而后一把拉住刹那的左手手肘，双腿飞快地绞住刹那的腿，一个向后挺身。形成杠杆结构的身体给刹那造成了韧带撕裂般的剧痛，使得他被迫松开了即将再次成型的裸绞。

刹那并不想就此放弃，他干脆完全松开左手，直接去够离自己不远的那把枪。

“闹剧到此为止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刹那的手即将触碰手枪枪柄的前一刻对准了他。“你大约是打量着我不会对你下死手，才敢这么单枪匹马的闯一闯我这个‘虎穴’来刺探虚实吧。”萨姆萨拉笑着说道，“真的好险……要是真的让你坐上这台【厄运式Ⅲ】，我们想再抓住你可就难如登天了。”

“……这是你算好的。”刹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但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猜出了皇·李·诺瑞加的第几重意图，所以只好按兵不动继续试探。“你早就知道我是故意……”

“不错，所以我特地没让那两个家伙搜你的身，不过我是没料到你居然凭着一把平头起子就敢挟持我？呵，亏【甘露】之前还预测你可能会随身携带黏土炸弹呢。”萨姆萨拉嘲讽道，“不过【甘露】倒是也预测对了一点，让我不要把你带到利皮特·肯特里尔所在的实验室里。不然凭你这身手，要是想杀死他再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说斯达弗尔现在人在你们的实验室？”刹那并不在意萨姆萨拉的嘲讽，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

“你想要通过他来感应实验室的坐标？”萨姆萨拉看着眼前人双目中跃动的金色，狂妄地笑道，“别让我发笑了，你以为你能逃出去给同伴报信吗？提耶利亚·厄德已经身死，现在【天人】内部连阿里路亚·哈普提森和索玛·皮里斯这两个勉强有微弱脑量子波的残次品都不在，你的情报还能传给谁？”

“……”刹那没有理他，自己现在的状况随时可能出现意外，因此他必须尽快感应到斯达弗尔的位置，并通过临时安装在自己体内的纳米终端，回传给意识已经与Veda融合的提耶利亚。

“你这家伙！”萨姆萨拉终于通过利皮特那里传来的微量脑量子波感知到刹那的意图，他气急败坏地一枪射向刹那的眉心。

“新开发的冲击子弹可真没劲啊，头儿。”与萨谢斯长得一模一样的拟变革者克隆体看着倒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刹那兴致索然，“连血都没有，真扫兴。”

“这是电击冲锋枪弹头，把人电晕也就行了，他还有用。”萨姆萨拉没有利冯兹那么嗜血好杀，因此并不是很看得惯萨谢斯那类人的行事作风。况且如今他正因为自己在利皮特不能用的期间没有获取到【天人】的关键情报而懊恼，便没有在意萨谢斯克隆体的不满。

「要不是那个黄毛混蛋突如其来的行动冲击到利皮特的精神，那小子根本不会有机会反抗我，更不会脑量子波暴走，乃至肉体崩溃。啧！要不是他，现在我也不至于因为连接不上刹那·F·圣永的脑量子波窃取情报而变得那么被动……虽说利皮特那家伙的脑量子波总算是被压制住了，可刹那·F·圣永却在这个关口主动送上门，不知道【天人】下一步会如何行动……看来还是得尽快把这家伙再调整之后落实【轮回计划】，免得夜长梦多。」

“对了，把这东西栓他脖子上。”萨姆萨拉递给红发男人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项圈，“就算这家伙是诈降也不用担心节外生枝了。”

“呴~~~还真是神奇啊。”红发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那透明的项圈在扣上之后便不见了踪影。“连摸都快摸不出来了。”

“这是【甘露】设计的新型隐形纳米炸弹，威力不算太大，但炸断一个人的脖子绰绰有余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红发男人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笑道。

但当萨姆萨拉转身之际，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推土机隆隆推过，挖掘机咔咔掘地。

遍地的瓦砾在这巨型器械演奏的交响乐中，被收集到了新抢通的道路边，等待装车。

几十辆崭新的绿皮渣土车依次排列在路上，仿佛是那些饥肠辘辘地排队等在网红餐厅门口，只为了饱餐一顿的人们。当这些庞然大物空空如也的肚子被填满后，便又悠哉悠哉地排好队，在充满活力的烟尘中扬长而去。

两周后便是ME-60峰会的开幕式，届时新联邦政府的总统也会出席此次可能引领中东地区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而具有阿扎迪斯坦改革派的最高秘书长和联邦政府议员的双重身份的席琳·巴弗提亚尔则将作为阿扎迪斯坦的代表主持会议，因此，事先调查联邦政府承诺的帮助中东各国的重建情况，变成了一项必要的任务。这也是新生的地球联邦与中东各国重建互信的关键一环。

玛丽娜·伊斯迈尔难得换上了一身男装工作服，戴上了安全帽。她今日特地要求席林·巴弗提亚尔允许自己跟她一起前往战后重建的施工现场，慰问在场工人与前来援助阿扎迪斯坦的联邦工程师。

“尊敬的玛丽娜皇女殿下，很高兴见到您。”工地负责人事先并未接到这位深受国民爱戴的国家象征会来视察的消息。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维持着一身灰头土脸的样子匆匆穿过尘土飞扬的临时广场，迎接从绿皮渣土车的副驾驶座下来的阿扎迪斯坦名义上的最高元首。

他出于礼节向玛丽娜伸出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满手的污秽，以及中东的民俗人情后，又不好意思地将手缩了回去。

“您好，很高兴接到您，李崇德先生。感谢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玛丽娜自然地伸出双手握住了负责人那双布满老茧与灰尘的手，她满含感激地说道，“感谢你们为重建阿扎迪斯坦所做的一切。”

李崇德曾代表中国前往世界各地，主持各种基建工程，却鲜有遇到像玛丽娜这样关怀一线工人的国家元首。当翻译将玛丽娜的话语准确地传达给他时，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同志感慨万千。

“应该的，应该的！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李崇德噙着泪说道，“中东有您，也是人民之福啊。”

工地并不适合深谈，简单寒暄过后，李崇德便带着玛丽娜和席琳等人，前往工地各处巡视。

“这次联邦政府确实带来了最大的诚意。”席琳仔细观察施工现场的各处细节后在玛丽娜耳边小声说道，“比之前Union那帮心怀鬼胎的家伙务实多了。不光派出了基建方面性价比最高也是技术最好的中国建筑公司，而且所用的器械也是世界领先水平的。”

“不知其中是否有克劳斯议员的运作帮忙呢？”玛丽娜笑着调侃道，难得收获席琳一脸赧然。当发现李崇德注意到这边后，她又大方地询问道，“不知道现在工人们在这里吃住还习惯吗？有足够的时间调整休息吗？”

“托您的福，工人们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饮食和住宿，也有比较充裕的休息时间。只是……目前这里尚未接通水电，因此像是洗漱和联网用电方面的条件还比较艰苦。不过这种情况在这两天应该也能缓解了。”他说着指向不远处工人们正在铺设的水电管道，“您看，那里接通以后就没问题了。”

“不好意思，李先生，我冒昧提个问题。一般来说，施工之前最早铺设的应该就是水电管网，为何……”席琳欲言又止。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穿李崇德复杂的表情之后的难言之隐。

“……因为阿扎迪斯坦本国的能源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只能从邻国借取电力能源，而两天才跟苏伊尔王国的代表成功交涉，可以从他们那里借取通讯管道和电力资源。”

“可距离这块土地最近的难道不是迦南共和国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席琳追问道。由于迦南共和国的执政领导人与美国的军工产业巨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其政权早早地就归附于联邦政府，因此在上届联邦政府对中东的严酷镇压政策当中独善其身。在苏伊尔王国首都被A-Laws的“死兆炮”攻击一蹶不振后，迦南共和国一跃成为如今中东地区最富庶的国家。但迫于新联邦政府的新中东政策的压力，迦南共和国在之前的联合国会议上同意了为中东各国的重建提供必要的资金与物资，以换取新联邦对自己的航天科技发展的合作与大力投入。

“据说是迦南共和国的粒子加速轨道实验室正在做一个重要的实验，本月之内需要大量的电力，因此没有办法援助他国。”李崇德无奈地说道，“我们交涉了数次都没能达成共识，只好作罢。但这里不得不动工了……”

“重要的实验？”席琳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现在这个季节并不是用电高峰时期，什么样的实验会导致全国的电力都紧张成这样……”

“席琳，能不能把连到王宫的电分一部分出来送到这里，要是可以的话……应该能够缓解一部分电力紧缺的问题。”玛丽娜并没有在意席琳对迦南共和国的怀疑，“还有水源的问题……”

“阿扎迪斯坦本就是一个贫水国，水源要是要彻底解决，还是得引进前沙特的海水淡化净化系统，但目前的阿扎迪斯坦的财政没办法马上拿出这么一大笔支出。”席琳何尝想让国民长期处于这样严苛的生存环境里呢，但是前联合国和联邦政府对中东的长期经济制裁和封锁，使得中东国家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这也是前联邦政府对中东做下的恶行之一。或许应该借这点，在即将到来的ME-60峰会上向新联邦的大总统提点更加务实的要求。”

“如果可以争取到更多援助的话……”玛丽娜想起自己当年在欧洲几乎堪称乞讨的经历。

「“战斗吧，玛丽娜·伊斯迈尔，为了你的理想。”」

或许是随着出访欧洲的记忆被翻出来，她忽然想起那个不会哭泣的少年的话语。

「让国民能够过上幸福的日子，维系国家长久的和平，这或许就是属于我的战斗吧……」

“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坚定地望向这片曾经被战火摧残得不成样子，现在即将重新复苏的土地。

当瓦砾被清除后，一朵娇嫩清理的花在废墟中展露自己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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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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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dear audience，

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拙作粗劣，承蒙厚爱。

对于我个人来说，刹那与格拉汉姆的感情线到上卷为止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比较圆满的阶段，他们已经心意相通，灵肉交融，然而由于自己的笔力不足，剧情伏笔又拖沓到了下卷才完全收回来。

所以下卷里刹那与格拉汉姆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分离的状态（算是单独打自己的副本，有些课题需要他们各自独立面对）。但正如上卷重点刻画了刹那内心鲁珀特之泪的尾巴（脆弱点），下卷我也打算剖析一下格拉汉姆，顺便回收广播剧那条斯莱彻少校的线（不过顺着广播剧给的线索拆开来，还是有点狗血orz）。相对来说，下卷的基调会比上卷更加沉重一些。

ps：虽然已经校对了很多遍，但可能还是有错漏bug什么的，如果有亲亲看到的话，可以在留言区指出来，帮助我校对，谢谢。

pps：关于出本的问题，如果印调能凑到8本的话，应该会出本吧（大多数印厂都是8本起印，而且数量少成本太高了……），不过我还得想想要不要分上下册……两本的成本会更高……（想要本子的请在评论区本人的印调留言下接龙哈）

鉴于本人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出远门，断更两周，8月8日恢复更新。